2006年到了。每个人都在命运赋予的现有轨道上运行着。

    陈东成和王青梅的事藏得很好。

    叶钧从会计那里了解到，想办贷款，以他现在的资历很难办下来。

    会计是个女的，叫匡时淑，“叶厂长，你之前是个体户经营性质，银行没有厂子的流水，你接的单子是代加工，钱货往来属个人交易，现在改成了公司的经营方式，所以，你的财务报表没有，税务局那里还没有你厂子的纳税情况，就算你用厂子做抵押贷款，缺了这两样，还是不行的。之后你的单子以公司名义去签署去结款，走公司账户，一年下来，利润达到百分之三十至四十，回笼资金高，就可以了。向银行贷款，主要是看你的还款能力。”

    叶钧不懂贷款的事，想再了解一下除了银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做抵押贷款。

    匡时淑提醒道：“琉城有一些金融投资公司倒是可以贷到钱，但属于民间借贷，利息很高，你最好不要去，一年后我帮你准备资料，去银行贷款保险些。”

    “好，我知道了。”叶钧清楚了情况就回到厂子里。

    王青梅在办公室看账本，见他回来，问他贷款的事了解得怎么样了。

    叶钧就跟她复述了一遍时会计的话。

    王青梅听了没作声。她在考虑，等一年太久了，她一天都不想呆在这里了。买新设备的二十万没有到位，陈东成拿不出钱来，这批成衣还没完工结款。

    叶钧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就解释起来，“老婆，我们才变更了营业执照，不急这一下，明年就可以贷款扩大了。”

    “好，我知道了。”王青梅冷声道，“以后钱走公司账户了，银行卡你拿着还是我保管？”

    “我先拿着吧。粟姐那边拉到单子，我要带着合同公章和银行卡走。”

    王青梅应得很乖顺，“嗯，好。”

    她收了本子进抽屉，穿上外套，“我去学校看一下小玉，如果回来晚了，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看她还需要什么东西，给她买点。”

    王青梅转身过来，伸出手，“我包里没钱了，给我点儿。”

    叶钧连忙从夹克衣内口袋掏出一把，上千块，抽了四张递给她，“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那笔钱不能动，等东成的钱来了，去买设备。”

    王青梅忍住对他的厌恶之色接过这四百块钱，不忘提醒他，“还有一个星期要发工资了，你得取点出来。”

    “你卡里不还有一万多吗？先用着吧。”

    王青梅借机发起了脾气，“那是你给我的钱，是我私人的了，怎么要我拿出来呢？”

    叶钧就怕她发脾气，哄不好那种，赶紧笑眯眯的双手抚住她的肩，赔着不是，“老婆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我的不都是你的吗？你先拿出来垫付一下，等粟姐结来了款，我多给你一千好不好？”

    王青梅用冷冰冰的眼睛剐了他一下，撅着嘴气哼哼地出了办公室。

    她是去找陈东成的。

    陈东成今天没来。原来的通讯公司辞职了，又拿不出钱入股叶钧这里，但每天都会来厂里坐上半天，扯一下闲谈，赶在下班时间回家给老婆做饭。

    今天是岳母娘过生日，陪着老婆在青山路吃饭。

    王青梅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晚上出来有事商，老地方。”

    陈东成看完短信，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继续和老丈人喝酒。

    生日宴直到晚上八点半才吃完，陈东成把老婆送到打麻将的地方，就打的来到老地方。

    王青梅开了空调躺在床上看电视，脑子里却在转悠怎么尽快离开这里。

    听到敲门声，王青梅下来开门。闻到了陈东成身上酒味，立刻扑了上去。

    “今天丈母娘生日，和老丈人小舅子喝了几杯酒。”陈东成抱住她，用脚去关了门。

    两人滚到了床上。

    王青梅偎在他怀里，幽幽道：“今天他去了解了贷款的事，今年办不下来，等你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陈东成轻轻推开她，看着她说：“营业执照副本公章都在你抽屉里吗？”

    “在啊。”

    “你俩的结婚证在吗？”

    “在呀。”

    陈东成伸手把她搂紧，“都在就好办了。银行贷款肯定行不通，可以找一家金融公司做抵押贷款。你有结婚证，证明你和法人是夫妻，你是公司总经理，共同在经营这个厂子……你们厂现在的设备不值钱，只有花点钱买来新设备，加上你们之前的做单记录，看能不能贷到一百万。”

    王青梅推开他的搂抱，“可以贷怎么多呀……那赶紧啊。”她显然很高兴能贷出这么多钱。

    “可能吧。我先去找人问问。不过，你得想办法让他先把新设备买回来，一下不要买两条生产线的，先紧着现有的钱买一条线的，等新设备到了，我们拿着材料一起去金融公司办一下试一试。”陈东成给她出了主意，这是他早已谋划好了的。

    “好。还是你有办法。那个废物……”

    王青梅是晚上十点回到厂子的。

    见叶钧在看电视，她自顾自说起来，“小玉又长高了，和她在外面馆子里吃的饭，送她回了学校。出来搭不着车，我又走了一截路，走得我脚疼……”

    脱了外套，坐到叶钧身边，见他不回应，扭头一看，竟然坐着睡着了。在心里嗤了一句：浪费老娘感情。

    王青梅把他们的结婚证户口本就放在卧室的矮柜里，锁柜子的钥匙王青梅保管着。

    陈东成每天像去通讯公司上班那样的时间出门去。他今天去通达大厦三楼一家金融投资公司咨询贷款的事。

    公司老总石金玉正在茶几那里泡茶喝。

    “石总好雅兴，大上午的就开始泡工夫茶了。”陈东成跨进门先打哈哈再说话了。

    石总见是陈东成，招呼他，“来，正好今天泡了大红袍。”便从茶洗里夹了个茶杯摆在旁边，“小陈呐，你有一阵子没来我在这了，忙什么去了？”

    石总和陈东成有过一面之缘。陈东成来这栋楼找一位老总，路过他办公室，见他在泡工夫茶，觉着好奇，就进来坐了会儿，喝了几杯茶聊了下，就这样认识的。

    陈东成坐到旁边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夸赞道：“石总的茶总是这么好喝。”

    他放下茶杯直奔主题说了来的目的，“我有个同学开了家服装代加工厂……”

    听完他说的情况，石总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如果你同学的资料都齐，我这边手续就好办。”

    “是这样，我同学去外地签合同去了，他老婆拿着材料来办可以吗？”

    “这个……把结婚证和户口本带来，我要复印一下。”

    “好呢。”陈东成想知道能借给他多少，“像他这厂子做抵押，能借给他多少钱？”

    石总喝完杯里的茶，继续烧水，“等我看完资料吧。一百万以内吧。”

    “好的。我同学这人，做事认真，就那二手的缝纫机他都能做出好衣服来，这几年厂子里的活接连不断，所以就想扩大规模多赚点。”陈东成补充了一下，想加点分。

    石总说了大实话，“那何不等到明年银行可以贷款了去银行办，我这里利息高。”

    “他性子急，说等不了明年，今年先找私人公司借点，把新设备买回来，多找些工人。去年因为没有新设备，有个外贸单子不敢接。”

    “这样啊，把我说的资料准备齐了，我再去看看现场。”

    了解好了情况，陈东成咧着嘴就马不停蹄地来了玉叶厂。

    叶钧又在车间修缝纫机。

    “钧啊，这破缝纫机别修了，买新的吧，耽误工。”陈东成弯腰看着他修了一会儿才说话。

    机子修好了，叶钧收了工具往办公室走，“要买啊，你的钱什么拿来啊？”

    陈东成跟着他后面进了办公室，“哎呀，你不知道我哥那人，做什么事拖拖拉拉的。”

    王青梅在办公室对着账本摁计算器，接口道：“我们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台设备，不要一次到位嘛。”她把计算器拿到一边，生气道，“你同学的钱不来你就不买了吗？”

    叶钧作投降状，“好好好，听老婆的，紧着帐上的钱来买。你算一下，够买多少台？五千八一台。”

    王青梅拉着一张臭脸，报了个数，“六万块钱，只够买十台的。”

    全部的家当只有六万，还要留点流动资金，叶钧不打算全部用来买新设备，“先买六台吧，留点钱发工资。结到款又去买，蚂蚁搬家一样，慢慢换吧。”

    陈东成打了个圆场，“也可以啊。要不我去一趟广州把货订回来？”

    “这……”叶钧不是不放心他，只是他想亲自去，顺便去谈一个单子，“还是我去吧，我在那里结识了一个服装厂的副厂长，露出一点口风，说他们想外包一批单子。”

    陈东成就不再坚持，“也好。反正你懂。”

    他说那句话是故意的，显得他很积极工作。他知道叶钧会自己去的，他和王青梅可以办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