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谧的府邸之中,书房内突然传出的动静,早已惊扰到了屋外伺候的仆人。他们一个个笔直地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如同被雕刻好的石像一般,毫无波澜,仿佛那书房内的嘈杂全然未曾钻进他们的耳朵。
朱府的管家,神色匆匆,手中紧紧握着一封用火漆仔细封住的密信,那火漆上独特的印记,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脚步急促,快速地走进了园子。园中的景色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模糊的一片,他的心思全在那封信上。管家来到书房门前,伸出手用力推开了门。一眼就瞧见了地上那破碎的砚台,砚台的碎片散落一地,墨汁肆意流淌,在光洁的地面上晕染出一片狼藉。然而,管家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迈过那片混乱,走了进去。
“主子,”管家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金陵密信已到。钱贞吉被下狱,如今已深陷囹圄之中;甑家也被软禁起来,宅院里处处都是看守的身影;普陀山更是被抄,所有寺庙全部关闭!”
朱重生闻听管家之言,面色瞬间涨得通红,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猛地从书案后大踏步走出来,脚步重若千钧,每一步都似要在地上踏出一个深坑。在书房中来回不停踱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额头上青筋如蚯蚓般蜿蜒扭动。“钱贞吉被抓也就罢了,怎么普陀山会被发现,甑家是在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的怒吼声在书房内嗡嗡回响,震得那雕花的窗棂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小的也不知晓,这里有扬州密信,请主子查阅!”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双手递上密信,身体前倾,腰弯得极低,眼神中满是敬畏与惶恐。
朱重生一把夺过密信,目光如炬,匆匆扫视着信上的内容。只见那密信上将甑家偷运东西去往普陀山被林如海发现,随后忠勇伯赵轩直达扬州,兵发普陀山之事写得清清楚楚,甚至扬州大营的大战细节也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写信之人就在战场旁观一般。朱重生越看越气,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将密信捏得皱巴巴的。“功亏一篑,功亏一篑,江南的布置,经此,废了大半!”他愤怒地拍了下桌子,那厚重的梨木桌案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桌上的笔砚、镇纸纷纷跳起,有的甚至滚落到地上,墨汁溅出,在洁白的地砖上晕染出一片污渍,恰似他此刻混乱而愤怒的心境。
朱重生的眼神中满是懊恼与愤恨,他紧握着密信的手微微颤抖,那力度仿佛想将这封信揉成齑粉以泄心头之愤。“这林如海,好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还有那忠勇伯赵轩,来势汹汹,坏我大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额头上青筋暴起,脖颈处的血管也突突地跳动着,整个人好似一只被激怒的雄狮。
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子,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或许是重新谋划,弥补江南布局的损失。”他微微抬头,偷偷觑着朱重生的脸色,声音轻如蚊蝇,生怕再触怒主子。
“弥补?谈何容易!”朱重生怒声呵斥,声如雷霆,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甘,“普陀山乃关键所在,如今被抄,诸多计划皆断于此。甑家这一帮蠢货,行事如此不谨慎,连累全盘!”他又开始在书房中焦躁地踱步,脚步愈发急促,衣袂在身后猎猎作响。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应对之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头叹息,却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主子,是否要联络其他势力,共商对策?”管家试探性地问道,身体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朱重生停下脚步,微微仰头,双眸紧闭,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先派人去探查各方态度,看看有谁还能为我所用。此次虽遭重创,但我朱重生绝不会就此罢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那是不甘失败、妄图东山再起的狠厉之色,犹如寒夜中的两点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朱重生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缓缓在书案后坐下。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仿佛是他思绪跳动的节拍。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阴鸷与决绝,直直地看着管家说道:“普陀山一战,那赵轩麾下所用武器竟有神器之威,此等利器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速速给京城去信,无论如何,我定要将这个神器弄到手。待神器一到,立刻马不停蹄地送往女真处。听闻那洪历在北疆已是摇摇欲坠、坚持不住了,我便再给他送去这关键支援,让他继续与大齐周旋。还有那个赵轩,着实可恶,屡屡坏我好事。告诉京城的人,我要赵轩远离权力中枢,随便将他调往哪个偏远之地都行,只要不让他留在京城碍眼。再有林如海,此人多智且刚正,留着必成大患,传令下去,我要他的脑袋,以绝后患。”
朱重生语气冰冷,仿若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一字一句都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管家听了他的话,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头低得更低了,几乎要将整个脸都埋进衣领之中。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便匆匆退出去安排各项事宜了。
且说那林如海,彼时正身处江南之地,深陷于重重事务的漩涡之中。自他与赵轩携手并肩,全力剿灭普陀山的贼寇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投身于与临安侯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里。这两场战事下来,可谓是惊心动魄,波澜壮阔,而江南盐税最终能够成功追回,林如海于其中所立下的赫赫之功,当属首屈一指,无人可及。
忠顺王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况且赵轩与林如海之间又有着颇为深厚且特殊的关系。故而,林如海的这一番丰功伟绩,早早地便被详细地呈报回京,只待朝廷论功行赏。若不是巡盐御史府尚有诸多事务需要交接处理,依照常理而言,此刻的林如海理应与忠顺王赵轩一同风光无限地返回京城才是。
如今,扬州城内的局势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前任扬州知府因种种缘由已被抓捕入狱,新的知府才刚刚到任,整个扬州城就如同一个刚刚经历了动荡的湖泊,各方势力都还在这湖水中沉沉浮浮,尚未寻得稳定的平衡。恰逢冬日来临,盐场的劳作也已然收工,忙碌许久的林如海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段悠闲的时光,可以稍作休憩,舒缓身心。
只是,那新任的扬州知府,不知从何处打探得知林如海与赵轩之间的紧密关系,或许是想借此攀附权贵,又或许是为了在这扬州城中能够更好地站稳脚跟,于是乎,常常不请自来,登门拜访林如海。林如海本就生性淡雅,不喜这等繁文缛节的应酬,如此频繁的打扰,自是搅得他心烦意乱,不胜其扰。但出于官场的情面与礼仪,又不好直接将其拒之门外,只得在心中暗自叹息,默默忍受这无端的叨扰。
这日,林如海正在书房中闲坐看书,听闻下人通报新任知府前来拜访。他微微皱眉,却也只能放下书卷,起身迎至正厅。
新任知府满脸堆笑,一进门便拱手行礼,口中说道:“林大人。”林如海虚应一声,抬手请他入座。知府坐下后,先是一番寒暄,夸赞林如海功绩卓着,在江南之地威望极高,如那中流砥柱一般。林如海只是淡笑着,偶尔回应一二,并不多话。
知府继而话锋一转,谈及扬州城的现状,说是初来乍到,诸多事务尚不明晰,还望林如海多多提点。林如海心中明白他的意图,只道:“知府大人身负皇命治理扬州,定有非凡之才,老夫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些许经验,大人但有所问,老夫自当知无不言。”
那知府眼珠一转,又说起城中一些富户商家,似是有意无意地探听林如海与他们有无特殊往来。林如海脸色微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老夫只知奉公守法,为朝廷做事,与商家富户不过是寻常往来,大人若是把心思放在这些琐事之上,恐误了扬州城的正事。”
知府见林如海神色不悦,赶忙赔笑,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才起身告辞。林如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暗叹这官场人心复杂,只盼这新任知府能将心思真正放在治理扬州之上,莫要再生出些无端是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