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简直强得不像话,小小年纪就能击败黄门主,再给他十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够降得住他?”
剧烈的喘息中,我听到了来自海鲨帮的秦百川对我做出的评价,反观其余正在躲避白光的人们,也纷纷因为震撼而停下了动作,纷纷朝这边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没有搭理他们,等到内息稍微稳定了一点之后,便迈着沉重的脚步,一寸寸地挪向了黄坚,这老家伙已经被打翻在地,满头花白银发被鲜血沾染,面容凄惨而衰败,像极了一头迟暮的雄狮。
面对我的步步逼近,他没有再爬起来做象征性的抵抗,而是惨笑了一声,用悲愤而惨淡的眼神望着我,喃呢着说,“你赢了,没想到黄家传承了十几代人,带我这一代,居然会衰败至此,小子,给我个痛快吧,让我比较有尊严地死去,至少不会辱没了祖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淡,语气中却充斥着疲惫和深深的无奈感,
“我何必杀你,你又何必一直纠缠我不放?”
“你……什么意思?”黄坚震惊地睁开眼皮,看着面色平静、无喜无悲的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便艰难地支撑身体爬起来,声音嘶哑地咆哮道,
“为什么不肯给我个痛快,难道你想折磨我,通过这种方式来玷辱黄家的名声?”
我无奈地摇头说,“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卑劣,我来只是为了求个和解,想要得到你的一句承诺而已。”
“什么承诺?”老小子傻眼看着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抽搐跳动的嘴角中,写满了浓浓的惊诧。
或许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明明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我,我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弃击杀自己的机会。
我平心静气地说,“其实我和黄家的矛盾,一大半都来自于你儿子,当年我的确错手杀了他,可事出有因,具体的经过你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才对。”
试想一下当时那个环境,我要是不出手反击,那么倒在血泊中的人多半就是我自己了,他黄飞云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吗?
黄坚沉默了,他被仇恨影响太深,早就蒙蔽了心智,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缓缓地把手伸过去,平举在黄坚面前,继续说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执着于仇恨不放?”
如果他死了,整个黄家必定蒙受更沉重的打击,或许黄坚的门人弟子还会继续向我复仇,我迫于无奈,也只能继续跟黄家斗争下去。可现在的黄家哪能经得起折腾?如此这般,只会更快地走向衰落,泯灭于历史。
“可……我花费那么多年心血培养的继任者,他被你杀死了,如果不报这个仇,黄家哪有脸面继续立足于江湖?”
黄坚面露恍惚,呆呆地看向我伸过去的左手,嘴巴微微颤动,内心依旧偏执于仇恨。
我笑了,说你杀了我,继任者就能活过来了?我在江湖上闯荡这几年,好歹认识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假如今天是你杀了我,我的那帮朋友又岂能跟你罢休?
我让他好好想想,究竟是继续执着于报仇,还是彻底把这一页揭过去,以此来换取家族的延续。
黄坚不说话了,一脸颓然地跌坐在原地,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般陷入了呆滞。
我知道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也不再理会这个挫败的老小子,缓缓吸了口气,重新返回到刘媚和陈炳坤身边。
“你怎么不趁机要了这个老家伙的命,现在放过他,不怕他将来继续针对你吗?”陈炳坤则是满心疑惑,心有余悸地朝我走来,小声说黄坚虽然受了重伤,可以他的修为,用不了多久还是能调整回来的,到时候只怕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
我把头摇了摇,平复下心情说,“杀了黄坚又能怎么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家门下的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我还能一个个屠杀干净?”
今天我杀了黄坚,明天还会有黄门郎蹦出来找我复仇,我再杀了黄门郎,然后又会有他们的后人跳出来……
我已经厌烦了这种无休止的杀戮,如果可以的话,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都争端,老老实实回去过我的安生日子。
陈炳坤苦笑了一阵,说一入江湖深似海,哪有这么容易摆脱?不过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再继续劝说,而是跟我一样把目光抬起来,又继续朝高台上方看去。
此时龙骨化石上面的五色光芒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形成一枚不大不小的光球,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林远就默然地站在那光球之上,面容恍惚,凝实着不断运转的球体,尝试伸出双手去触碰。
那颗五色光球中弥漫着十分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光芒掩盖处,周遭的空间也在不断地折叠运转,散发奇异波动。
“真龙内丹……”
陈炳坤是识货的,随着光球的凝聚,他的眼芒顿时陷入了闪烁,迫不及待地朝林远那边走去。
可就在我们即将拉近距离之时,溶洞地下裂开的缝隙中,却再次呈现出一道龟裂的痕迹,随着一股银色水流的爆卷冲刷,毫无征兆地朝着众人袭来。
“怎么又开始震动了?”
猝不及防的我们被脚下传来的晃动感震得无法保持平衡,纷纷惊呼着倒地,回头一看,却见一直躲在角落中隐忍不发的白长老和巴颂忽然现身,望着银色水柱腾空的方向,两人竟缓缓地高举起了双手,大声狂笑道,
“哈哈,终于出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两个家伙忽然做出令人意外的举动,顿时引起了旁人的主意,叶阁主马上指着他们喊道,“地下我什么会喷出这么多水柱,莫非是你们在搞鬼?”
白长老缓缓把头抬起来,一脸得意地说,“不,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击穿龙穴屏障的人只有巫王,他一直潜伏在江水下面,等待真龙内丹出世的那一瞬间,哈哈,等了这么久,这一刻终于降临了!”
巴颂则是面露虔诚,不断朝着那片银色水柱奔涌出来的地方叩拜,默默喃呢着说,“伟大的王,请你速速现身,结束这里的乱局,带我们走向真正的和平吧。”
此言一出,地下奔涌的水流再次高涨,我感受到一股强悍又无形的压力袭来,仿佛心头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沉甸甸的,当我再次尝试催动小腹下那股气旋的时候,竟然有一股滞涩感,从经络中呈现出来。
这股气息是如此的可怕,居然能够影响到我内息的运转。
我脸色骤变,急忙对身边的人大喊小心,话都没来得及脱口,忽然听到轰隆一声,水柱喷涌的地方忽然炸裂开来,出现了一道浑身散发滔天魔性,脑门光秃秃的身影,正冷漠地悬浮在水柱之上,用淡漠的眼神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恭迎巫王降临!”
几乎在瞬间,白长老和巴颂同时对那道身影摆出了五体投地的叩拜姿势。
我则是满心震撼,望着毫无征兆地冲出地表,伫立在水柱上方的那道身影,瞳孔骤然放大,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尖叫,
“尸妖,怎么会是你!”
实在太让人意外了,我没想到就在大家冲入龙穴,为了寻找这里的真龙之气而打生打死的时候,这头当年被镇压在苗疆万毒窟下的尸妖,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下空间,并破坏了龙穴的结构和布局,以如此诡异的方式从地底冒出来。
“怎么会是他呀!”
刘媚也是万分惊诧,感到浓浓的不可思议。
回想当初,我们为了寻找替阿芸融合金蚕蛊的办法,不惜跋涉千里,闯入了苗疆万毒窟,途中经历过重重困难,却在进入万毒窟的同时,发现了这头被镇压在铁树下面的妖尸。
妖尸体内充斥着对于人世间的强烈怨恨,它曾经操控险穴居人攻击我们,甚至控制了巴珠,差点从幽冥泉眼中释放出一头恐怖的牛头魔怪,最终还是靠着林远体内的巨魔爆发,才摧毁了那个幽冥泉眼。
我本以为随着幽冥泉眼的毁灭,这头妖尸也将永远长眠在地下,想不到时隔不到两年,这家伙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成为了白长老口中的“巫王”。
这特喵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我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妖尸已经对我们投来了戏谑的眼神,桀桀一笑道,“区区的有幽冥泉眼,又怎么可能困得住本座,本座不仅吸收了泉眼下的力量,还趁你们离开苗疆之后,顺利接管了五毒教的残余势力,现在的我已经拿回了当初的力量,并成为新的秩序引导者。”
“这货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陈炳坤偏头看着我,他没有经历过万毒窟的事情,并不清楚我们和尸妖之间有过什么冲突,我则是默默摇头,把眉头皱成个川字,用极度低沉的语气说,
“妖尸是上古巫族的祭师,这家伙存在了上千年,对这个世界抱有强烈的怨恨,它想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逃出万毒窟的,总之一旦这家伙出现,就代表着不会有好事发生!”
说完这话,我迅速朝龙骨化石那边走去,尸妖却没有阻拦,在他眼里压根就没有把我当成对手,只是缓缓转移目光,将那双充斥着妖异感的瞳孔定格在林远身上,发出了嘶哑的狞笑声来,
“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可惜这次的你已经没办法再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