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延不擅长示弱。
强大的家世和个人能力让他无需向任何人示弱,他能得到最好的,他理应得到最好的。
他从没有示弱的意识,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这个词。
此时的秦慎延不明白,他的语言和表情都是在示弱。
如果我不能得到你,那你能拥有我吗?
我把自己献给你,你能收下我吗?
我希望和你融为一体。
把我吃掉吧。
秦慎延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知道自己的语言在传递什么情绪。
他只是遵循内心这样说。
秦慎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如果染冬不满足他,他或许才是真正吃掉染冬的那个。
破碎的表情和哽咽的言语,与粗暴强势的动作形成的反差,让染冬的心颤动。
她是个敏感的人,艺术家的性格特质让她能轻易被人的情绪感染。
大多数时候秦慎延是内敛的,情绪很少外放。
染冬察觉到了他无声的哀求。
明明被压制在身下的是她,实际上秦慎延才是被控制的那个人。
比如现在。
他眼中是空洞,这样剑拔弩张的场景和紧绷的气氛,他居然走神了。
染冬看着他发呆的样子,那股郁气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了。
她慢慢松开嘴。
舌头把他的手指抵出去,染冬看着秦慎延无声茫然的掉眼泪。
血沾了满脸,从嘴角滑到下颌,滴到撕裂的领口,继续往下流。
染冬沉默的用手背擦掉血迹。
秦慎延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更进一步。
她把还留在嘴里的血咽下去,喉咙发出吞噎的“咕叽”声。
染冬把血吞下,看着他,问:“这样你会好受些吗?”
这样你会好受些吗?
秦慎延突然想起那年过年在老宅,他和秦亦卓为了染凝星打架。他受伤后秦婉馨把染冬叫下来。
自己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和情敌打架,这样天大的委屈和羞辱,所有人都以为染冬会发脾气。
染冬没有。
她轻轻蹲下来,问他:
「慎延,痛不痛?」
……痛吗?
难以忍受的剧痛后知后觉的袭来,尖锐又钝拙,割裂血肉敲击骨髓。
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断开一半,几乎要从手掌脱落。
好痛啊。
秦慎延下意识的说:“一点都不好受。”
染冬:“那要怎样你会好受一些呢?”
要怎样才能好受一些?
事到如今,以爱为名的锚点已经被拔出,染冬知道了真相,观棋的残缺是永远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明知道不可能,秦慎延还是卑微的问了:“你能爱我吗?”
染冬摇头。
秦慎延垂下眼睫:“那你留在我身边。”
染冬沉默着拒绝。
秦慎延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惨笑一下:“常来看看我,不要忘记我。”
她还是没说话。
一切无可挽回,染冬脑中残余的爱意让她给出最后的温柔。
染冬经不起再一次洗脑了,她的精神已经接近衰竭,刚生育的身体也很虚弱。
留下她的手段似乎只剩下一个。
那个无数次构想,实施又失败的手段。
眼中划过一丝决绝,秦慎延咬牙:“那我——”
“嫣嫣。”染冬突然说话打断他,“你要先去医院。”
秦慎延的话卡在喉中。
他接受染冬的怨恨,接受染冬的诅咒,接受她对他传达的一切负面情绪,秦慎延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是他接受不了这个。
事到如今,他接受不了染冬关心他。
……真恨啊。
这样近在咫尺却永远得不到,拥有过一切又永失所爱。
明明已经决定狠下心,事到临头被她一句话说得下不了手。
恨自己永远被她牵动情绪,恨她实际上掌控自己却不使用这项权利。
就像是野狗,恨那个人不肯带它回家。
秦慎延看着染冬,笃定的说:“你故意的。”
染冬点头:“对。”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这就是阳谋。
她说的话是陷阱,也知道就算他清楚那是陷阱也依然会跳下去。
染冬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先去医院。”
岁月变迁,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有他扭曲到畸形。
就算关在笼中,鸟儿的羽毛仍然闪耀熠熠光辉。
相比之下,连金笼子都显得黯淡。
秦慎延沉默的抓住她的手,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可以去医院,但我不会放过你。”
染冬:“好。”
秦慎延:“你别想离开我,这不可能。景仕维就是个杂种,他抢不过我。”
染冬:“我都不记得他是谁了。”
秦慎延幼稚的又抓紧了些:“以后我再也不会放你出来。”
染冬叹口气:“你几岁了?”
秦慎延手指颤一下。
看着染冬柔和无奈的神情,他几乎就要松开手了。
就在染冬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他猛然惊醒,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的哄骗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不会再奢求你的爱,你再也不能伤到我。”
染冬笑了:“秦三岁。”
秦慎延抿抿唇,自暴自弃一般说:“今天不跟你计较,我们回家。”
染冬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秦慎延已经不清醒了。
她清醒着,清楚的明白现在是什么形势。
就算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策划了今天发生的事,她也能猜到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马上就能离开秦慎延身边了啊。
好累,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好多。
秦慎延、景仕维、清钰、观棋……
茫然的感情,内心空荡荡的,像是蒲公英一样离开旧地。
错位的一切,灵魂飘在空中,找不到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