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笺在旁边小声念着什么‘断头饭’、‘好上路’之类的话,少年没有仔细听。
忽然,她另一只手伸进来,毫无预兆地在他唇边抹了一下。
力道转瞬即逝,却像落了火星一样。
唐玉笺擦掉他唇瓣上粘着的桂花,啧了一声,“真笨。”
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看不见自己的皮肤上起了微妙的变化,被碰过的耳垂浮出薄红,渐渐蔓延,脖子和脸颊也被染红。
喂完圆子,唐玉笺就收了碗碟起身。
少年抓住笼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身影。
期待她停下脚步,或是回头。
可都没有。
她一路走过转角,身影消失在曲折的长廊后。
后院很快安静下来。
淡金色的眼眸温度冷却,周遭安静得让他产生了的杀戮欲。
明明习惯了孤独,如今这份静谧却让他感到不适。
他等待着,一如既往。
可这次只过了两个时辰,就难以自控,想毁坏点什么才行。
于是,他的手往前面探出,微不可查地勾动指尖。
倏然间,脚下的巨大画舫随之摇晃了一下。
天空风云突变,画舫之上遮天蔽日的妖风。
恰在此时,转角处出现了一道人影,伴随着一声惊呼映入光下。
唐玉笺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手中的物品差点掉落。她急忙吹了吹手指,上面烫得留下了一道红印。
也不知西荒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眨眼间就阴云密布。
真是邪门。
好在风浪很快停下,雾霭散去,天空又是一片清明。
比红花楼的花魁翻脸还快。
不远处投来一道灼热的视线。
唐玉笺看去,少年整个人贴在笼子上,手指握着栏杆,乌发如泼墨般缓缓从肩上滑落。
不转睛地盯着她,金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饿这么快吗?
唐玉笺这次带了碗热汤回来,原本是后厨小厮给她留的。
汤有些油腻味道不好,她不喜欢,想着后面还有个快做成菜的,就送了过来。
少年像是等了她很久,目光一落在她手里的碗上,就缓缓张开唇。
一副自觉等待投喂的样子。
唇瓣嫣红湿润,白齿红舌。
唐玉笺心中古怪,翻开他握在栏杆上的手,将碗和勺子放进他手里。
“自己吃。”
刚刚还正常的人忽然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虚弱,手抬不起来似的,瓷碗微微歪斜,像是快掉下来。
“诶?你……”唐玉笺皱眉,“怎么还挑食?”
她连忙用手托着他的手腕,端起碗准备强行喂食。
他这下又重新张开嘴,吞咽的动作缓慢又赏心悦目。
汤水很烫,刚做好就被唐玉笺盛了过来,味道也不算好。
她原本有气,可看着他这模样又觉得可怜。
少年整个人举止古怪,却又透着一股刚开蒙般的清澈,睫毛因热气而变得湿润结缕,像过了水的鸦羽。
汤水烫得他的舌尖发红,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一口一口没有停下来过。
唐玉笺终于良心发现,提醒,“慢点吃,小心烫啊……”
一份汤羹很快见了底。
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唐玉笺忽然听到他问。
“为什么?”
这是唐玉笺头一次听到少年的声音。
如玉碎冰裂,悦耳至极,似乎很少开口,带着一些生涩。
她意外地看着他,“原来你不是哑巴?”
少年手指攥着铁笼,漆黑的长发掩住半张脸,淡金色双眸沉如深渊。
“为什么,又不怕我了。”
唐玉笺想,这有什么好问的。
还不是因为他在笼子里,快做成菜了。
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拍的。
他又轻声问,“为什么,不把我带回去了?”
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微微垂下眼,白瓷般的眼睑下落了睫毛长长的阴影,忽然,声音冷了下去。
“已经很久了,怎么还没好。”
简短的一句话,凭空产生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唐玉笺低头,才发现少年正专注地盯着她的手背看。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笼外,握住她的手腕,近乎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他面前。
唐玉笺吓了一跳,“放开我!”
少年忽然弯了眼睛,手沿着她的手腕轻轻滑动,探入她的衣袖内,冰冷的触感让唐玉笺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后颈直冲上来。
拉扯间,袖子辗过笼子,沾上了兔毛。
他将唐玉笺的一只手扯进笼子里,嘴唇湿润鲜红,极为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摸我。“
“……”唐玉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什么?”
少年模仿着兔子的模样,轻轻蹭了一下笼子,弯着眼眸露出青涩温软的笑容,谈吐间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命令的口吻,“快点,摸我。”
怎么会有人有这种要求?
“……”唐玉笺,“松手!”
挣扎间,脸上难得泛起了一层血色。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
小小的,很软的样子。
这样想着,他伸手去摸。
捏住了,叹息,“红了。”
一股沉重的压迫倏然出现,自无形中包裹着唐玉笺。
她浑身发抖,单薄的身子被他拉扯着完全贴在了笼子上,手不由自主地像吊线一样抬起,抚摸上少年的耳朵。
这个动作与前一日她喂兔子时轻捏兔子耳朵的动作一样,可她并没有分出精力去细想。
少年半张着嘴,唇齿间溢出短促而轻微的呻.吟,微微眯着眼,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侧。
因为陌生的亲昵而怔怔的,茫然的看着唐玉笺,嘴唇湿润嫣红,微微张开一条缝。
唐玉笺耳边寂静下来,一切声音都离她远去。
只剩下面前的人。
她的眼瞳已经失去焦点,变得空洞洞的,仿若失了魂。
此刻的唐玉笺,脑海和眼睛里,只剩下少年的眼,倾泻的青丝,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唇瓣。
是兔子。
她的指腹碾压着,轻轻捏过少年的耳朵,眼中是正在用脑袋不断磨蹭着她熟悉的,仿佛在撒娇的兔子。
耳边似乎听到兔子开了口,眼瞳似鎏了一层金的剔透琥珀,深邃的瞳仁锁着她的影子。
他说,“好乖。”
如果唐玉笺还有神智,会觉得这些话很耳熟。
同样是她前一日摸兔子时说的。
“好软。”
少年的嗓音没有温度,像在舌尖含了一块冰。
他面无表情地握着唐玉笺的手,引导她从自己的发丝上抚过,口中说出的字眼全是她一日前蹲在兔笼旁喂兔子时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
唐玉笺无意识皱眉,有些喘不过气。
她觉得自己像被无法摆脱的绞杀藤缠住了,菟丝草顷刻成了索命绳。
笼子里的人身上缓慢覆盖上一层薄汗,肌肤在月光照拂下微微发亮。
缓慢伸出双手,从笼子里探出来,慢慢将她笼罩住。
发凉的手指摸着她的背,唐玉笺身体一阵阵战栗。
“一直好不了,是因为太弱了吗?”
耳边有人在说话。
唐玉笺身上的妖气弱得几乎要感受不到,如果不好好修炼,可能很快会封闭灵智,变回一柄卷轴。
除非外物帮她提升修为。
冰冷的指腹缓慢握上她的脖子,少年鼻尖贴着她的皮肤,缓慢呼吸。
瘦弱的妖怪正在轻轻发抖,温暖的身体被他身上的冷意浸染。
“要我的血吗?”
他将手指递到唐玉笺唇前。
稍一用力,指尖触到了两瓣唇之间濡湿的缝隙。
好软……
弱得让他忍不住想要捏碎她,“他们都说我的血是圣物。”
金瞳逐渐翻涌出猩红的血线,嗜血欲汹涌沸腾。
手指更深地朝她唇间没入,少年几乎将纸妖揽进了怀中,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他柔声命令,“咬我。”
……
“小玉,你怎么在这里?”
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唐玉笺忽地一抖,回过头。
帮厨站在不远处的屋子前,提着一筐东西冲她招手,“你蹲在那儿干什么呢?”
“喂兔子……”
说完一愣,唐玉笺神情怔怔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哪来的兔子,兔笼不是空的吗?”帮厨嘀嘀咕咕。
她一脸茫然。
自己为什么会蹲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