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赵言神清气爽的走出帐篷。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将手头所有的符箓通通过了一遍手。总的来说是有失有得。

    首先，那枚组合式的穿墙符被他成功的具现了出来，虽然结果有些令他失望。

    几次容错之后赵言才终于明白，这是一枚人为嫁接的半成品。不知是哪一位前辈将一枚普通的穿墙符和另外一枚金性的符箓以绝大的法力生生给捏合在了一起，弄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经过试验，赵言发现抛开金性的那一部分，这枚符箓能够穿透二十厘米左右土石结构的墙壁，但如果接上那一部分的能量回路，这个效果反而比前面的那个数据还要不如。

    得出这个结论的后果便是他拆掉了身后那座低矮建筑的两面墙壁。

    在赵言看来，适用这枚符箓的，只可能是现代的钢筋混泥土墙壁。他猜测这或许就是当初那位前辈创造这一符箓的初衷。若不与时俱进，穿墙符这种术法也就是个鸡肋。毕竟现在已没有纯粹的土墙可供穿行了。

    那枚眼睛状的符箓他也只是解析到了第二层，得到了一种类似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落到纸上的，只是一个粗粗的轮廓。不知是不是过于完整的关系，普通的符纸已经承载不了更进一步力量的加持了。

    在没有实体可供观想的情况下，想要更深入它的核心，无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赵言决定接下来试一试其它的载具。

    潜艇上的那次遭遇给了他一些灵感。一些灵性材质，比如生长年代久远的树木或是玉石之类的东西或许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符纸的作用。

    至于另外三枚看上去同源而异质的符箓，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在符纸上只能落下一枚。

    虽然成绩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而且手上的几枚符箓也没有突破五层叠加的那道界限，但赵言并没有着急，他知道自己距离走出那一步已是为时不远了。

    倒不是他天赋异禀或是特别契合制符这门手艺，而是他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赵言非常清楚，若是没有来自异界的那门贯窍法，就他一个初入门径的新人，想要突破前人的藩篱，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一只半大的黄羊放置在他帐篷的不远处。从它喉间还在不住滴落的血液来看，最多半小时前，它还在啃食着地上的苔藓。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只身形矫健的雪豹正在不远处遥遥的看着他。

    这是一只雌性雪豹，全身灰白，体表遍布星星点点的黑斑。目测体长约在120厘米左右，看它腹下奶头鼓胀的样子，应该是在哺育幼崽。

    只是这种神秘的高原精灵向来只在人迹罕见的地方活动，很少会出现这种人来车往的地方，更不用说现在还是白天。

    还给自己送来一头猎物！

    这是个什么情况！一时之间赵言有些惊异。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个赵言是知道的。只是他想象不出自己一个人类，又有什么值得一头豹子巴结讨好的！

    看到赵言走出帐篷，雪豹低低的吼叫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攀上了身后的崖壁，三两下就消失在了赵言的眼前。

    赵言没有带走黄羊，只是割走了两块厚厚的里脊。这个时节虽然还算得上食物丰盛，但对于一个处于哺乳期的母亲来说，每一口食物都是宝贵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如此。赵言一出门，总有一只黄羊放在他的帐篷前面，而且还都是半大肥嫩的小黄羊。

    弄不清缘由的赵言没有拒绝雪豹的好意，但他同样每次只取自己所需的那部分。

    只是随着赵言离嘉措拉山口越来越远，这个送餐的时间也随之越来越迟。有时候赵言出来的稍微早一点，还能看到雪豹离去的身影。

    赵言明白，这个距离怕是已经到了这头雪豹活动区域的边缘了。最多再有一两天，它就该向赵言摊牌了。

    这天天还没亮赵言就坐在了门口，看着那只母豹拖着一头几乎与它身体等大的黄羊吃力的来到他的面前。

    赵言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他知道能做出送礼这种人性化的行为，这只雪豹至少是有一定智慧的，说不定曾经得过什么机缘开了灵智也说不定。

    赵言不知道如何跟面前的这只灵性动物交流。是用汉语、英语还是藏语……

    最后他选择了手势。指了指地上的黄羊，赵言向雪豹摇了摇头，然后又指着远方做了个离开的动作。如此几遍之后，雪豹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噜了几声后，转身离开了。

    赵言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大约半个小时后，雪豹匆匆赶来。顾不上喘匀气息，小心的将口中衔着的一个小不点放在了赵言的面前。

    原来如此！赵言瞬间明白了雪豹几天来的行为。

    就像人类的父母送孩子出国留学一样，虽然其中的很多父母其实心里并不舍得，甚至还知道其中的风险与不易，但出于对孩子未来的考虑，但凡有一点能力的，总想让自己的孩子走上那么一遭。

    眼前这只雪豹同样如此，它不知从什么地方查觉了赵言的强大，动物的本能告诉它跟随强者的好处，于是以它的方式讨好自己，意图提前为孩子铺路。

    现在这是想把它的孩子托付给自己了！

    赵言并不抗拒。虽然经历了许多，但他毕竟才二十来岁，与他同年龄的年青人绝大多数都还在学校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而且这个小不点长的太可爱了。三十厘米左右的体长，肉乎乎的身体上黑色的斑纹还不是很明显，反而遍布着一层浅浅的玫瑰色。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闪耀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显得极为的显眼。

    小东西看上去还没有睁眼，离开了母亲体温的它似乎有些不安，发出一种类似小猪进食时“呼噜、呼噜”的呼唤声。那感觉，萌极了。

    赵言将它小心的捧在手心。感觉到了温度，小东西顿时安静了下来，它四下里嗅了嗅，然后一口含住赵言的食指，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将一无所得，急的哼哼直叫的小家伙轻轻的放在母豹的腹下，

    “再喂它一次吧……放心，我会善待它的！”

    从这一天开始，赵言每天多了一项功课，抓捕黄羊。

    小家伙还没有断奶，在不能进食固体食物之前，赵言必须保证它每天的营养。

    幸好这个季节是高原上万物繁殖的时间，抓一只黄羊对赵言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到了后来为了避免每天抓捕的麻烦，赵言索性连小羊一起抓。有了小羊的牵绊，母羊就只有老老实实的跟在赵言的身后.小家伙也就有了一个固定的奶妈。

    一头母羊每天所产的奶足够两个小家伙吃饱，初期甚至还有多余，让赵言也能时不时的换换口味。

    于是这条路上往来的司机们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奇景。一只黄羊老老实实的跟在一个背包客的身后。也不用牵绳，就那么亦步亦趋的紧跟着，看上去就像是蓄养的宠物。

    这也成了旅人们寂寞旅途中的一点小小点缀。

    山一程，水一程，再漫长的旅途也有走完的时候。

    聂拉木、拉孜、萨迦、日喀则……戈壁、峡谷、湖泊、无人区……一段一段的旅程，一片一片或荒凉或壮观的地理地貌都成为赵言记忆中的点滴。

    两个月后，他站上了广袤的羌塘高原的边缘。

    这片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高原是青藏高原的主体与核心。环境封闭、气候恶劣，近百分之九十的面积无人居住。

    也正因如此，它还有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藏北无人区。

    正是这种独特而封闭的地理环境，再加上缺少人类活动的打扰，这块区域成了野生动植物们的天堂。xZ野驴、野牦牛、藏羚羊、藏原羚和黑颈鹤等一些珍稀动物们才能得以在此地不受打扰的繁衍生息。

    而在这片无人区的腹地，就是赵言此行的目的地。藏传佛教觉囊派的大本营，拉卜楞寺的所在。

    赵言估计以自己的脚程，最多再有十天的时间就能到达那里。

    暮色渐渐笼了上来，高原的天通常黑的很晚，赵言估计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这个季节白天还好，但只要太阳一落山，就是两个天地。不仅寒气逼人，吹到身上的风也如刮骨的钢刀一般，将人身上的每一丝热量都毫不留情的从身上刮走。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赵言胸口处钻了出来，然后一条温热又稍显粗砺的舌头在他脸上呼噜呼噜使劲的舔着。

    它饿了！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赵言决定今天就在这里休息，顺便让小家伙撒个欢。

    从背囊中取出炉子、奶锅，赵言又从胃囊中倒出一碗羊奶，放在火上加热。

    繁殖季节过去了，黄羊每日的产出也日益减少。五天前，挤完最后一次奶后，赵言将跟了一路的黄羊放归自然。

    从潘迪特那里得来的胃囊里被他装了满满的一袋羊奶，这是他所有的积蓄，足有三五十斤的份量。赵言估计应该足够小家伙吃一阵子的了。

    忽然，随风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十几分钟后，随着两道雪白的车灯，一辆盖着篷布的六轮卡车呼啸着朝着赵言的方向开了过来。

    赵言眉头一皱，立刻低低呼唤了一声。不远处叼着一根小木棍正玩的开心的小家伙，立刻连滚带爬的朝他跑了过来。刚来得及跃入赵言的怀中，滚滚黑烟以及随之而来的烟尘、碎石就将赵言一股脑儿的包裹了进去。

    入鼻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受到惊吓的小家伙重新放入怀中。熄灭炉火，又顺手倒掉满是灰尘的羊奶，赵言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一切。

    他知道麻烦来了。

    这个季节，这种时间，再加上这股浓烈的血腥味。这就是一伙盗猎分子，那辆卡车上装的不是藏羚羊就是藏原羚的皮毛。

    果然，开出不远，卡车斜斜的转了个弯后，又向着赵言冲了过来。

    驾驶室内，“老三，你看准了，真的是雪豹幼崽？”一个脑门上刺了一个老虎头的秃顶汉子一脸凝重的询问身边的伙伴。

    “绝对错不了，军哥！”一旁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赌咒发誓的说道：“我老三的这双招子你还信不过吗！要是错了，军哥你当场剜了我的这双眼珠去……”

    “那大家准备家伙什吧！”那个被称为军哥的秃顶汉子沉声说道，“这一票我们干了！”

    作为一支大型偷猎团队的三把手，军哥深知敢孤身一个深入无人区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依仗，换在平常，他是绝对不会起这个贪念的。

    但这一次不同，那可是雪豹幼崽。那些戴头巾的土豪们的最爱。仅仅只是巴掌大的这么个小东西，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就远远超过他身后这一车藏羚羊的总和。

    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车厢内包括司机在内的另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我们听军哥的，干了！”随后是一阵哗啦啦的子弹上膛声。

    在这一地区从事这一行当的，一个个都是真正的亡命徒。关键时刻哪怕面对边防军都是敢拔枪的，更不用说只是区区一条人命了。

    利益面前，人人争先。

    “咯吱”一声重重的刹车声后，四个人呈扇形向赵言围了过来。

    “兄弟想必也明白哥几个的身份，废话就不多说了，把那只雪豹幼崽交出来，我们就各走各的阳关道，否则……”军哥指了指一旁的一名壮汉，“就不要怪兄弟不客气了！”

    那名壮汉立即配合的撩开衣服，露出肋下一把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来。同时外侧的老三和另一名男子也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赵言冷冷一笑。既然亮出了枪械，那么这一番话纯粹就是放屁，对方就根本没有打算善了，彼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当下也不说话，只是“腾腾腾”连进三步，同时手臂一沉，连人带拳的向着军哥冲了过去。

    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在赵言这一合身冲撞之下，却给他硬生生的营造出一种千军万马集团冲锋的惨烈气势来。

    这种气势！军哥脸色一白，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他感觉身前的空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两边推了开来，就像高速公路上一辆重载的货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转了半圈。

    同时耳中传来一阵闷雷般的气爆声。

    军哥当即脸色大变，虽然早已料到对方不好相与，但他还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一上来就下了杀手。这分明是久经杀戮的高手才有的果断。军哥明白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国内的环境是培养不出这种杀伐果断的人物的，这是一条外来的强龙。

    他深吸了口气，双脚前实后虚两下一错，立了个鸡步，同时双手前伸交叉，一个双盘手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挡了起来。

    事发仓促，这已是他自觉能做出的最有效的应对。

    “轰”的一声，剧烈的打击瞬间临体。军哥只感全身一震，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通过手臂的交接处，潮水般冲进了他的体内。顿时两只眼珠猛的往外一凸，一口鲜血仰天就喷了出来。

    连一丝想要反击的想法也没有，借着这股力量军哥如同一个皮球般飞速向后滚动。这个过程中，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不要钱似的从他的口中喷涌了出来。

    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赵言略有些意外。这一拳他自觉已经用上了八成的力量，就是一头大象，他也有把握将它震毙在当场，却没能奈何这个看上去并不如何出众的普通人。

    这个念头一转即逝，赵言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重心瞬间侧转，整个身体如游龙般猛然一折，几步就冲到了最外围一名持枪男子身前。

    “轰”的一声，不闪不避的合身撞在了他的身上。

    在对方手舞足蹈飞出去的同时，赵言身形不停，如一阵风般从那个老三的身侧掠过。同时右手后探，抓在了后背的剑柄之上，然后稍一用力。

    “唰”的一道寒光如轮般滚过。手起剑落，无视空间般将二十米开外已经登上踏板的军哥给牢牢的钉在了车门之上。

    在他的身后，一道血痕从老三的脖颈处渐渐显现，然后一道血泉冲天而起。

    不过五个呼吸的时间，最后的那名男子甚至连子弹都没来得及上膛，赵言就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对手。

    “咯咯咯……”男子的下巴不住抖动，仿佛想要开口求饶，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整个人就这么无助的僵在那里。而先前的一丝狞笑却分明还挂在他的嘴角。

    跨前一步，赵言探出拇指，轻轻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处。只是一触即收，就听“噗”的一声，像是有一个小型内爆装置在那名男子的体内炸开。

    男子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随后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了下去。同时从他的眼耳口鼻处有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血液不绝于缕的流淌了出来。

    静立片刻之后，终于“嘭”的一声，重重的栽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看了看自己的拇指，除了指肚处略显殷红外，并没有其它异常之处。

    赵言展颜一笑。这说明在一连串的变化之下，自己身体的强度已经足以承受最大力量的激发，接下来的努力方向就是如何加强对于力道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