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池专心致志地看着月亮。
闻昼妖君双手枕在脑后,半晌,他忽地叹了一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谢拂池目不转睛:“我跟妖君你实在无话可说。如果你要问我棠宁之事,我更是无可奉告。”
此时他们正在蓬莱山的一间净室中。
适才地牢忽逢变化,谢拂池深知反抗反而会引起误会,干脆束手就擒。而闻昼心神大震,想去一探棠宁究竟,也被将泽抓住机会擒获。
不过他们身份特殊,且不说谢拂池身为司首如何贵重,就是闻昼的身份也足以让他们头疼,只好将他们先看押此处。
闻昼忍了又忍:“我就算问你,你又知道什么?”
谢拂池:“我知道她罪无可恕。”
闻昼沉默。
他自然也知道棠宁的罪行。自那年将她带回妖府,费劲心思替她医治好眼睛,棠宁便毫不犹豫地逃离妖界。他一路追寻至蓬莱,本以为她会安心在相汲身边隐姓埋名,没想到又生事端。
谢拂池见他面色阴沉,道:“你是故意被擒的吧?你想留在这里知道杀死棠宁的凶手?”
闻昼冷哼一声:“我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谢拂池心中闪过那黑袍身影,犹豫一下,终究怕闻昼在蓬莱生事端,没有说出来。
月色渐渐稀薄,曙色初显。
谢拂池忽地站起来。
闻昼诧异:“你要冲出去?”
“不。”谢拂池屏住呼吸,“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场比试要开始了。”
和将泽约好的那一场。
谢拂池敲敲门,唤来一个蓬莱弟子,让他去帮自己传话。那弟子本迟疑不决,谢拂池沉吟一下,“你去找陆临仙君。”
说罢,塞了一块剔透翡翠给他,弟子欣然应允。
闻昼顿觉眼熟,低头一看,自己袖上那块美丽的袖扣果然不见了。
他怒道:“你没钱吗?”
谢拂池摊手:“确实没有。”
闻昼本想嘲讽于她,瞥见她唇上朱色,戏谑一笑:“怎么?你找的仙侣连这点都拿不出来?”
什么仙侣?谢拂池疑惑地顺着他目光摸上唇角,连忙用灵力抚平那一道小小的伤口,怒斥:“住嘴!”
怪不得一路上频频有人欲言又止,谢司首这恨不得以头撞墙——
她丢脸丢到家了。
不多时,就在谢拂池打算拔剑砍死妖君时,陆临姗姗来迟。
不过陆临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而是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千星昙被盗。
谢拂池一愣。
陆临面色发白:“凶手未知。不过还有一朵。”
谢拂池刚松了一口气,陆临又低声道:“但已被时嬴神君拿走。”
陆临眼前仿佛又出现刚刚在术台上的一幕,
时嬴未持灵器,只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清冷淡漠地好像游离在众仙之外。
对面那仙人的火息之术一瞬间将台上炙的犹入阿鼻地狱,神君初初只是以浅显的冰术应对,那人的火术却陡然猛烈。
台上忽飘起幽蓝的霜雪,一瞬间冷若九寒。冰从那个仙人的脚底一直蔓延到眼睫,在场的人每吸一口气,肺腑中都是冷意。
神君自是举手投足间已将那人击败,只是不知为何,神君眼中竟诡异地泛出一丝银色。
转瞬即逝,除了陆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这些倒都不是问题,时嬴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虽说他以上神之身参与比试,但确确实实无可指摘的是,他的的确确用的只是上仙之境的术法。
在场的仙人无不惊叹于他在术法上的造诣,亦有不少仙子倾倒于他的风姿,只是得知那位早已战败的灵鸿仙子竟是与他同行而往后,心中难免遗憾。
那位仙子虽早早落败,却也清美无双,仪态万千呢。
千星昙落入他掌心,神君微微一笑,精致的眉眼中却透露一丝不耐,似对场上这些反应都觉得厌烦一般。
这些情绪只是转瞬即逝,陆临再抬头时,神君已经翩然离去。
陆临已猜到谢拂池为何而来,此时不由打量谢拂池。他知道谢拂池与苍黎帝君有过一些不虞,这次千星昙落入他手中,恐怕谢拂池再无可能拿到。
谢拂池脸神色上却有些莫测。
陆临深吸一口气,“他身边的灵鸿,我师叔曾为她把脉,她早负旧疾,千星昙恐怕……”
“什么?”谢拂池愕然:“灵鸿需要千星昙?”
这几天一直忙着其他的事,倒是忘了问这重要的事情。倘若只有一株千星昙……
陆临点头,“是。”一顿:“千星昙已无。你再同将泽师兄比试也是无益,我师叔精通医术,你不妨同我去见见他。”
谢拂池似在出神。
半晌,她道:“我仍会同你师兄比试一场。我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
陆临皱眉:“谢拂池,将泽师兄比你想的要强大。”
“嗯。”
陆临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双冷沉的眼眸紧紧盯着谢拂池。
谢拂池亦不避让地望着他。
闻昼咳一声:“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
陆临拂袖而去。
谢拂池这会子却没有什么心情同妖君辩驳什么,她低头细细摩挲着袖上的暗纹,心头却一片茫然。
这个他说:
“你不是喜欢么?”
他明明是知晓自己要取千星昙的,为何——
难道灵鸿真的伤的那样重?非要那朵千星昙不可吗?
她应该找他问清楚的,他就算醉了,也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或许对他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吗?
又或者,他根本不晓得千星昙对自己有多重要?
陆临要去请示蓬莱山主,一直迟迟未归。谢拂池以剑划开一道结界,面无表情道:“妖君,要一起出去吗?”
妖君眉头一扬:“为何我要跟你出去?”
“因为你挟持了我,我才不得已出去的。”
话音未落,谢拂池在妖君背后一推,一把将他推出结界:“记住,是你挟持的我。”
闻昼:“……本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