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令殿。
雍国皇帝雍亨,端坐龙椅,威严面容凝沉,看不出心思。
殿外,三皇子刚好领着侍卫,将傅深团了个瓷实,裹着送进朝堂。
“父皇可要为儿臣做主!”
“今日一早,儿臣在府中翻到傅高禄通敌卖国的罪证,可傅家这逆贼,不光拒不伏法,还打伤了儿臣!简直无法无天!”
“如今证据确凿,请父皇即刻下令,将傅家抄斩!”
雍亨看了眼三皇子还在流血的鼻子,没做表态。
他接过太监递上来的书信,凝神读着,口中不咸不淡道:“先宣御医。”
待他看完,又将书信递给周围的大臣,全部过了一眼,才看向傅深。
“你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想听我说什么?”
傅深反问。
雍亨双目危险的眯起。
不对劲。
都传这傅家世子,胆小懦弱,可眼前这人气度从容,眉眼沉静,面对此等阵仗也丝毫不见慌乱。
抓错了人不成?
“逆臣傅高禄,卖国通敌,现下证据确凿,朕再问你,可有说法?!”
雍亨的声音拔高,迫人威压扑面而来。
然而,傅深却是嗤笑:“哪来的证据,就那封伪造的书信?”
“傅深,你有何证据证明书信的是伪造的!”
三皇子正被御医上药,闻言立马给御医推到一旁,跳脚的站起来。
“那你就能证明不是伪造的了?”
雍康表情一窒。
傅深继续道:“那信我看了,且不说伪造之人学艺不精,仿不出我祖父的笔迹,上头用的夷族文字还磕磕绊绊,错了好几处……”
“就更别提,夷族居住塞外荒漠,常年狂风漫沙,根本用不得纸张,传信都是拿的兽皮。”
“我祖父好歹跟夷族斗了大半辈子,算得上知己知彼,他要真想投诚,不会傻到用这东西传信,只怕到了地方刚掏出,就给风吹烂了。”
他说完,盯向雍康,笑出声来:“三皇子,要是有人拿这么个离谱东西踹开你家的门,你打不打?”
“你!”
三皇子脸色当即涨红,气的身子发颤。
朝中不少三皇子的党羽,这时候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道:“即便这信作假,傅高禄投奔夷族是真,你动手打了当今皇子也是真,罪上加罪!”
“我大雍国法严律,岂容你逞凶!”
皇帝雍亨没跟话,而是靠坐回去,一副静候派头。
甚至盯着傅深的眸子,饶有兴致。
此子倒也算机敏。
若是能为朕所用……
哎,可惜了。
傅深冷笑道:“这信是有人伪造的,分明是蓄意谋害我傅家,保不齐祖父出征被俘,就是那背后的推手所害……”
说话时,他紧盯着三皇子,言外之意明显。
雍康有些急了。
他万万想不到,人人传的窝囊废物,竟然只扫了信纸一眼,就能几句话道破证据作假。
偏偏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本想借机拿了傅家借机邀功,难不成要被他反将一军?
不成!岂能真被他将罪名开脱!
正思量着如何阻拦,却听傅深又话头一转:“不过,祖父投敌之事,我现如今百口莫辩。”
“此等重罪,臣不敢请圣上开恩,但求陛下赐死,以证傅家忠烈血脉!”
“我傅姓儿郎,便是没本事杀敌,也有胆量,以死明志!”
语气慷锵,犹如重锤落地!
那言语中的壮烈豪迈,回响在大殿,荡气回肠。
在场武官看着他腰板挺直,皆是动容!
是哪个浑人传的,傅家小儿是窝囊废?
放屁!
这傅家分明是满门忠烈!
整个大雍上下,没有哪个从军做将的,不敬重傅老将军。
他们屁股本就不在三皇子这些朝堂党羽的窝儿里。
说白了,傅老将军叛国之谈,他们根本不信!
那可是和先皇穿过一条裤子的老将。
先皇驾崩之前,甚至原本是要封为摄政王辅佐朝政的,却被傅老将军拒绝,表示打了一辈子仗,做不来文官。
说别人投敌他们信,老将军投敌?
放你的狗屁吧!
若不是先前看剩下的傅家崽子实在扶不上墙,绝对是少不了帮衬的。
方才傅深的一同分析,再加上这么煽情两句,顿时有不少人挪了立场。
傅深不动声色,偷偷扫了那群武官几眼,目光连闪。
很好,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傅深当众求死,正中三皇子下怀,连忙道:“既然贼人已认罪,请父皇将他处死,以儆效尤!”
雍亨叹了口气,便要抬手去碰国印。
谁知,傅深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不够。”
“什么?”
包括三皇子在内,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傅深。
傅深却是立即跪下,语气诚恳:“只杀我一人,不足立威,敌国也不会信傅家绝了……臣求圣上,赐株连九族之罪,如此一来,定当百朝皆知。”
他还刻意咬重敌国二字。
满朝哗然!
他们不是震惊傅深的不要命。
这傅家小子,看似求死,实则话里话外透着裹挟之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现在大雍没了傅高禄,周围蛮夷已是虎视眈眈。
若是护国将军府再绝了,传出去,只怕要横生乱局!
雍亨闻言,眉头微蹙,冷哼一声,手却暗暗攥紧。
竖子胆敢……胆敢威胁于朕!
那该死的傅高禄,便是人走了,留下的孙子也要盖他一头!
雍亨几乎按耐不住心头杀意。
这时候,却有几名武将走出来,恭声道:“陛下三思,现阶段若是没了傅家,只怕局势无法收场,毕竟傅老将军是否投敌,还有待考究。”
雍亨对几人冷冷扫过。
他虽一心想除了傅家,却不是昏庸无能之辈。
局势如何,他还是拎得清的。
而且雍国常年战乱,朝中重用武官,几名将领的话,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思量再三,还是按耐住心头的杀机。
看向傅深的目光,恢复平淡。
“就同几位将军所说,傅老将军是否投敌尚且未明,朕拟诏书叫你前来,也不过是打听一二,你不必如此。”
傅深没动,他知道皇帝还有下文。
“不过嫌疑未清,近段时日,将军府上下禁足,听候发落……傅深,你可有议?”
“微臣不敢。”
傅深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次的死局暂且稳住了。
三皇子却还是不想罢休:“父皇,这……”
“闭嘴!”
成事不足的东西!
见雍亨脸上有了薄怒,三皇子被吓得一颤,再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