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一辆马车停留在此,谢诏搀扶着小女人上了马车,马车里很空旷,谢诏下意识就将主位让给了她。
沈栀意坐着有些心神不安,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顾芷晴那张脸,圆脸加星星眼,简直是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现在她又怀孕了,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按照宋朝那个尿性,肯定是想要留下孩子的。
可,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要是顾芷晴想起来了不得发疯?
一进马车,谢诏就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儿,见小小的人儿,呆呆地坐在那儿发呆,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桌案上的糕点。
谢诏感觉心里堵的厉害,抬手直接将人揽入了怀抱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样的手法,沈栀意可太清楚了,就是在撸猫。
“栀栀在想些什么?嗯?”
沈栀意也不准备瞒着他,毕竟,顾芷晴现在那个智商,被宋朝拿捏在手掌心里,即使是恢复了也很难脱身。
她不也是吗?
“璟承。”
“顾芷晴怀孕了。”
谢诏听到这句话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随即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舒张开来。
“上次她入宫时,知道的?”
“嗯。”
顾芷晴怀孕这个事情,谢诏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之前才流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一说的孩子,谢诏的眼睛看向了她平坦的小腹,宽厚地手掌轻轻抚摸上她的小腹,言语里满满都是期待。
“今日是春节,栀栀,还下雪了,瑞雪兆丰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果然下一句话就让她瞬间安静下来。
“希望今年我们也能有孩子。”
偏偏她还要装成很爱他的模样,朝他笑意盈盈来了一句。
“嗯,我也想要孩子。”
马车外面依旧在飘雪,而里头则是暖意融融,不多时,沈栀意能感受到他略微带有薄茧钻进了她的衣裳里,覆盖上她平坦,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肤,很柔软,像是在抚摸着十月的肚皮。
沈栀意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栀栀的腰肢怎么没有长肉呢?”
“嗯.....”
谢诏并没有得寸进尺,抚摸了几下,感受到她不抵触自己便松开了小女人。
“栀栀。”
马车在宫道里行驶,很快便驶出了宫内在城外的酒楼外停下,沈栀意掀开轿帘往外瞧,一眼就瞧见了冰天雪地的道路两旁有被冻死的人......
一时间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谢诏自然也是瞧见了,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轿帘被放了下来。
马车内的温度与室外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别看,栀栀。”
别看?
沈栀意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一点小事情总是能掀起她心底的波涛起伏。
加上封建社会各种礼仪的压迫,一次次与现代社会的核心价值观相背而驰。她被一次次压迫,刷新了三观,几乎被逼到破防了。
“谢诏。”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掌死死拽紧了他的衣袍。
“我在。”
很安心的话,可她的心跳依旧在剧烈跳动,情绪起伏也有些大。
大概是过了十几秒,男人才松开对她的禁锢,重获光明的那一刻,沈栀意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你不是皇帝吗?”
皇帝……
他确实是皇帝了,登高看远,他每天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细枝末节自然是注意不到的。
谢诏心底有些五味杂陈,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
“栀栀放心,之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
“……”
许久,沈栀意的情绪才缓下来,他拍着小女人的后背。
“好了好了,我给你保证,栀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沈栀意脑子是清醒的,愈发厌恶这个朝代,恨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自己被迫留在这里苟延残喘。
明明可以一起回家的。
明明就差一步之遥。
谢诏眼底掠过一抹杀意,这些老匹夫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沈栀意难受地吸了吸鼻子,心底还是有些后怕。
“谢诏,这是你的子民,你理应该爱护他们。”
“而不是因为我……”
“……”清醒的发言……
“栀栀,你是一国之母。”
“自然是我们的子民。”
沈栀意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他一块儿下了马车,马车外大雪纷飞,路上的积雪已然扫干净了。
但是黏糊的雪水融化沾染上肮脏的地面,灰扑扑的冰沙容易打湿鞋袜。
“……”
谢诏瞧着地上脏兮兮的雪水,又瞧了一眼穿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直接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沈栀意没有踩到那些积雪,可心底情绪依旧很不好。
酒楼里也是暖和的不像话,里面都是达官贵人,个个锦衣玉食,穿着华服。
他们两人穿着常服,但身上的气质是难以掩饰的,特别是谢诏,身上那种王者的肃杀之气。
让人无端生畏。
很快便有人带他们两人上了楼上的包房里,外边雕梁画栋,精美绝伦,没想到包房里更漂亮奢华。
墙壁上的山水画,白玉瓶里还插着些竹子……
看着倒是格外雅致。
沈栀意看着眼前的包房,想到了刚刚在马车里瞧见的那一幕,一时间,眼泪续满了整个眼底。
“谢诏。”
她妈妈总是说,大过年的,不能总是哭,更加不能七想八想,不然这一年都会倒霉。
可今天初一……
她偏偏就是想了这么多,还哭了。
“栀栀,怎么这么喜欢哭鼻子?”
“嗯?”
沈栀意自己低头抹掉眼泪,抬步就往靠窗的位子那边走了过去。
坐下的动作一气呵成。
谢诏觉得她像是一只独立的猫咪,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扛下来。
“栀栀,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他再次保证,沈栀意并不能确定他这话里的真真假假。
“我们那个时代不会这样,人人丰衣足食,人人都有学上。”
虽然有不公,但一切刚刚好。
“嗯。”
沈栀意没有什么胃口,谢诏也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如此,也没有强迫她吃多少东西。
瞧着她一时病怏怏的模样,深深叹息。
“想不想去见见顾芷晴?”
顾芷晴……
想去见吗?沈栀意跟顾芷晴并不熟悉,只觉得她可能,之前又一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现在……
沈栀意有些犹豫,谢诏微微挑眉,轻声:“闲来无事,不如去瞧瞧。”
“嗯。”
谢诏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直黏在她身上,像是野狗看着一块肥肉。
沈栀意觉得他的视线着实有些吓人了,微微侧过脸,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似乎是想在他脸上看到什么。
可惜……
谢诏脸上除了看向自己时的贪婪,并没有其他情绪,沈栀意有些慌乱地握紧了手掌。
包间里燃烧着浅淡的清香,她思量了片刻,主动握紧了男人宽厚的手掌,不言语。
太累了……
这样的压力促使她像是十月一般扑进了他怀里,脑袋枕在他的胸膛里。
谢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抚摸了下她的后背,笑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粘人?”
“我好累,谢诏。”
也好恨你……
恨不得你去死。
谢诏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的情绪,胸口处闷闷的,但,还是抱紧了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满脸的柔色。
“栀栀,你是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馈赠。”
最好的馈赠……
沈栀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是默默躺在他怀里,一直到他带着自己出了酒楼去了宋府。
宋府的环境依旧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府邸内静悄悄的……
沈栀意走进院内,远远就瞧见顾芷晴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盯着桌子上的小人书瞧,还不断翻来翻去。
而,她身边坐着的男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宋朝见他们来了,赶忙起身相迎,顾芷晴还想起身的,被他按住了肩膀,低声安抚了几句。
便朝他们两人走来。
谢诏手里撑着伞,还将沈栀意护在怀里,即使是自己的衣袍上沾染了水渍,她身上依旧是干净整洁的。
宋朝见了他们两人,行礼后,将他们迎进了里间。
谢诏瞧着宋朝端正规矩的模样,又想到顾芷晴怀孕的事情,忍不住想笑。
“还是你厉害,转眼又怀上了。”
沈栀意蹙眉,不接话,这不是把她卖了吗?
宋朝也是微微震惊了一下,她怀孕这件事情,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
“陛下……”
谢诏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来。
“朕猜的,爱卿最近上朝都不勤快了,隔三差五的告假。”
“……”
室外冷意快将她冻成冰雕了,反应过来时,沈栀意已经到了温暖的室内,他们四个人难得围坐在一块儿。
桌子上放了糕点和热茶,难得的安宁,宋朝还想将谢诏迎去客堂坐主位,被谢诏制止住了。
“行了,今日便当做平日的家宴,不需要这么多虚伪礼。”
“是……”
沈栀意侧过脸瞧顾芷晴,感觉她胖了些,脸上都是肉乎乎的。
顾芷晴注意到她的视线,主动看了过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开口。
“娘娘,你的猫儿下崽了吗?”
猫儿下崽……
沈栀意有些心酸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表示。
“没有,猫儿还没怀孕呢,你要是想养,我买一只送你,好不好?”
顾芷晴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认真道:“不要,我喜欢你的猫……”
沈栀意的情绪变了变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顾芷晴闹着要出去玩,宋朝一边哄她,一边拿糕点给她。
她也没有安静……
现场氛围有些异样,直到沈栀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我带她出去玩会儿?”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谢诏现在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强硬了,还是有些犹豫的。
见小女人脸上露出的疑惑和茫然,还是有些心软,握了握她白嫩的小手。
“想出去?”
“没有……”
沈栀意口是心非时,眼睫毛闪动的频率总是很快的,比如说,此刻。
谢诏被她这样给逗笑。
“罢了,你要是想出去,便出去吧。”
宋朝微微蹙眉,显然是不想让她们出去的,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再出个好歹,他会疯掉的。
谢诏注意到他的情绪。
“无碍,栀栀能看好你妻子。”
“我也有要事与你商量。”
“……”
沈栀意带着顾芷晴出了这边的院子,去了另外一边的花园里,花园的地面上一铺积雪,池塘结冰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格外宁静。
顾芷晴不像之前活泼,眼神时不时看向树枝上那些鸟窝,鸟窝里的小鸟儿因为有了鸟窝,充足的食物。
能平稳安定的过完这个冬天。
她的手掌抚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随着雪花落下的轨迹游移,最后,看向了自己第一次摔下去的台阶……
那次是自己故意的。
她不能生下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沈栀意感觉她的情绪很奇怪,也是也不像之前清澈呆萌,而是像是恢复了记忆。
这个念头一出……
她眼底闪过了然,握紧了她有些冰冷的手掌,小声询问。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此话一出,周围的冷空气骤降,空气愈发稀薄。
顾芷晴只是淡然一笑,然后,一双星星眼里满满都是凉薄,她就这样侧过脸,看着沈栀意。
不屑的情绪达到顶峰。
“你想告诉他?”
沈栀意握着伞的动作愈发用力,随即摇了摇头,杏眼认真凝视着她惨白的小脸。
“不会。”
“你我都是可怜人。”
“……”
顾芷晴脸上的警惕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彻底消失,她叹息地抚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指了指前面的台阶,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
“去年在这里,我摔下去把孩子流掉了。”
孩子……
她每次提到这个事情,眼眶总是莫名其妙的发酸,然后是痛苦和无助。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现在的孩子应该能走路了,咿咿呀呀唤她娘亲。
沈栀意听着她这话里的凄凉,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没事的……”
“别害怕,你想做什么,大胆去做吧,我不会告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