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火焰·966年5月】

    “福特，去准备马车，我必须尽快返回海门堡。”

    “（惊讶地）走？现在？但是老爷，那条疯狗还在到处乱咬，主教也步步紧逼，现在离开的话....”

    “（冷漠地）我原谅了他们的背叛，还向他们展示诚意，但他们依旧对我撒谎，你还不懂吗？他们连一点牺牲也不愿意付出，拼命要把每一个铜板握在手里，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自己和主教对抗吧，让他们知道寸步不让反而会倾家荡产，更何况，海门堡遭到了袭击，作为总督，我必须马上回去防守。”

    “（担忧地）会死人....”

    “但不会绝嗣，这就够了，另外，福特....你留在这里。”

    “（惊恐地）什——什么？为什么？我——我要为您驾车....”

    “（轻蔑地）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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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金鸦神将外乡人的战舰扯落大地后，以光刃教室为首的精灵们就围绕着这些残骸建立了数个工坊，为了方便交流沟通，又利用山民的山道和金鸦神的前哨建立了传送网络，而现在，借助导师泽拉托·光刃的权限，威廉和他的小队也可以使用这些网络。

    也只有凭借传送网络，他们的车队才能在群山间移动，车上的武装本就沉重，威廉还在车厢外加装了沉重的铁甲，连战马本身也穿着全套的附魔马甲，因此每辆车都需要两匹精灵战马才能拉动，虽然连他自己都怀疑这种简单的措施能不能抵抗外乡人的武器，可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短暂的失重和眩晕之后，威廉就带着第一辆马车抵达了山道里的隐蔽据点，附近的空间有限，所以他不得不立即驾驶马车进入山道主干，再利用魔网通知自己的同伴，他原本打算在山道里等待，但山外的动静还是让他忍不住迈开脚步。

    恐怖的震颤，爆炸，尖叫和圣人们的命令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但眼前的景象却再熟悉不过，威廉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熟悉的景色。

    白昼被火焰染成红色，浓烟在天空上胡乱涂抹，圣人们勉力支撑，但来自空中的袭击却如同倾盆大雨，即使每个撞在屏障上的空降仓都会破碎，爆炸，但在他们的防护范围之外，有泥土作为缓冲，那些外乡人还是能顺利降落在地上。

    哪怕十个人里只有一半能够落地，落地的人又只有一半能活着爬出来，对风堡的居民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就像十三年前那样。

    身后传来马车沉重的轮轴声，随后是有力的脚步，但越是靠近山道出口，脚步声就越是轻盈，最后，他的同伴沉默着站在威廉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出口，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直到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挤出山道，然后好奇地问：

    “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杰克，虽然他同样出生于芬西，却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年轻的，他是小队里唯一没有经历过太阳领主时期的人，那些残暴的外乡人包围芬西时，他才不到两岁。

    “没什么，”

    威廉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了皮肤，但很快他又松开手指，强行让自己恢复平静：“海门堡就在前面，抓紧时间吧。”

    即使整个风堡都遭到了大范围的袭击，海门堡也仍是最不容乐观的区域，原本负责防守的马特·加拉赫离开了这里，现在留在海门堡里抵抗入侵的只有聊聊几名圣人，他们的等阶不仅低，甚至不是正义之道的追随者。

    和正义之道那样标志性的金色屏障相比，追随秩序之道的圣人不仅不能提供宽广而坚固的防护，挥洒的白焰也只和凡火相当，在遭到强攻时显得捉襟见肘，但不论如何，作为烈阳骑士团的成员，海门堡的守军还是展现出了足够坚韧的意志。

    返回山道后，威廉很快驾驶着第一辆马车驶出，他们一共准备了八辆马车，第一台和最后一台都没有货物，而是用作移动的掩体，他们在车厢上预留了射击孔，用以处理转移据点或设立阵地后遭遇的小规模交战，剩下的马车分别装载着火炮，弹药和其他物资，但在复杂的树林环境里，这种重装马车的行进速度比威廉预料的还要慢得多。

    就在他后悔不该加装太多防护时，他们突然遭到了袭击，数十枚长钉从树林间穿出，最后在坚固的附魔装甲上折断，来不及观察装甲的受损情况，威廉下意识趴下，又马上意识到这反而会把他暴露在外乡人的攻击范围里，于是立马又挺直了腰，紧紧贴在车厢上，依靠向前延伸的装甲掩护自己。

    魔网里传来小队成员的询问：

    【我们遭到了攻击，要反击吗？】

    “不！”

    威廉下意识地大吼，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打开魔网：

    【冲过去！不要浪费时间！】

    在驾驶员的鞭策下，血统精良，训练有素的精灵战马开始加速，威廉也放下了自己的面甲，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冰冷的钢铁能给他一点稀缺的安全感。

    按照他的设想，他们或许只是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一支偏离轨道，在旁边迫降的小队，他们很快就能把这些游兵散勇抛在身后，但事与愿违，威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已经全力冲刺了超过一分钟，但周围的火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越发猛烈，他甚至在前方的树林中间看见了几个队列整齐的外乡人，正端着长铳从正面向他发起射击。

    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一连串的爆响，他的同伴正通过射击孔还击，但看起来收效甚微，魔网内也传来一声尖叫：

    【他们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还击，威廉！】

    【不行！我们已经陷入了包围！绝对不能停——啊！】

    一枚长钉刺进了他的手腕，威廉差点从车上滚落，但求生的意志让他紧紧架住了扶手，同时继续鞭策战马加速：

    【再快点！我们必须冲出去！】

    他的判断完全失误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又一枚危险的长钉从阴影中刺出，又被坚固的附魔钢甲弹开，即便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也带来了一阵钝痛，但钢甲的表现还是让威廉松了口气。

    周围没有火，没有黑烟，更没有空降仓的残骸，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是迫降在这里，而是有意集合，但周围根本没有城市，甚至如果以号角堡为目标，那么这些外乡人完全走在相反的方向上。

    一阵爆炸打断了威廉的思路，那些外乡人匆忙扔出了几枚手雷，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威胁，但这只是暂时的，恐怕这些外乡人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路上遇上一支车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普通的火铳没法打破装甲，那么他们拿出的爆炸物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的重装马车并不灵活，没法迅速转向，只能继续向前，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遇到地雷或者类似的东西，必须想办法还击。

    【全体减速！奥尔加，想办法偏离车队，把车厢放下来，用你的速射炮朝前右侧方开炮，我们会掩——】

    一声低沉而哀伤的号角打断了他的话，听起来不像是烈阳骑士团的烈阳大号，但起码也不是外乡人的军队——他们从来不用号角这种东西。

    下一刻，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阴影遮蔽了他的视野，在一片混乱中，威廉看到一束刺眼的青光撕裂幽暗，从他身边划过，也许过了整整一分钟之后，树木坍塌的隆响和人类惊恐的惨叫才姗姗来迟。

    似乎有什么东西灵敏地爬上了疾驰的车厢，威廉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被牢牢抓住，下一刻，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冷静点，威廉，我是来帮忙的。”

    威廉松了口气：“米莉亚....大人，谢谢。”

    米莉亚松开了他的手，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拉弓，这些连一件重型器械都没有的零散步兵没法对她的小队造成什么威胁，即使偶尔有人打开手电，也会在下一秒遭到狙杀，对树林的清扫工作正在飞速进行，而她甚至不必吹响第二次号角。

    远方的阴影里传来一连串爆炸，火焰短暂地照亮了阴影，但也到此为止了，不仅没有造成损伤，还耗尽了这些外乡人最后的希望。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你的，威廉？”

    “不，我想不是....”

    撤回了魔网里的命令，向其他人说明情况之后，威廉才皱着眉回答，起初，他的语气还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出现的时候，那些外乡人也很惊讶，而且他们也缺乏拦截车队所需的武器，更何况，我们全程使用魔网联系，那些外乡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短暂地思考后，米莉亚小声赞同：“....你说得对，但这些外乡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目标不是号角堡吗？”

    威廉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答案，但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比如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一批人在十三年前毫无征兆地出现，然后立即开始到处杀人放火。

    在众多待做事项当中，找寻答案是其中最没价值的一件，只要知道哪有这些畜生的踪迹，并且怎么对付他们就行。

    “让你的车队减点速，威廉，我们也要去号角堡，让我的人搭个便车....等等。”

    威廉愣了愣，然后疑惑地问：“我该减速还是不减？”

    米莉亚看了他一眼，但对方却看不穿黑暗，也看不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等等。”

    她的暗影并没有倾巢出动，蕾妮带着一半人留在山道的藏身处里，这样一来，即使遇到了某些严苛的情况，她们也能做出反应。

    但现在，蕾妮朝她发起了通话申请，米莉亚刚一接受，蕾妮就焦急地说：

    “女士，我们在山道里发现了外乡人的踪迹！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百个！他们分散在不同的方向，但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该怎么做？”

    那些外乡人发现了她们的藏身处？但怎么可能呢，威廉还在魔网上公布了他的行踪，但暗影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曾经躲在山道里的山民也早就离开了，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能撤离吗，蕾妮？先离开那里，不用管我们，有我在，我们不会有事。”

    “可以是可以....”

    “那就赶紧走，不要冒风险，如果你们出手袭击那些外乡人，恐怕会很快遭到围剿，山道虽然隐蔽，但是地形对我们太过不利。”

    蕾妮轻轻“嗯”了一声，但米莉亚却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收回了让她们顺便探查的想法，她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同伴，但....她们受训的时间还太短，米莉亚也逐渐意识到她和暗影里的其他人存在一种与生俱来的差距——天赋。

    在过去，不论导师，哈苏特或者薇尔莉特教她什么，她都能很快掌握，但她的同伴却不是这样，同一个动作可能要练习上百次，甚至一个月，两个月，才能够勉强掌握，甚至还称不上熟练，哪怕一天拉弓五百次，至今也还有许多人不能对复杂的目标百发百中。

    她们还有太多不够熟练的地方，就像是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没有必要让她们冒险，至于那些外乡人，等她解除了号角堡的危机，就会立马回去亲自探查：

    “撤离到最近的哨站去，记得在原地留下陷阱，确保那些外乡人没法利用我们的传送阵，不要暴露导师的避难所....等我完成手头的任务，就马上来和你们会合。”

    蕾妮顺从地答应，米莉亚也松了口气，伸手敲了敲威廉耳边的车厢：

    “听得见吗？抱歉，刚才有些事，让你的人停车吧，我们还要去号角堡。”

    威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米莉亚也没有再和他聊天的意思，她紧皱着眉，盯着那片被阴影覆盖的晴朗天空。

    刚才那些外乡人....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围攻号角堡，而是占领号角堡附近的山道？否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