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征今天一下班就立刻往家赶,生怕迟一步,家里那个爱胡思乱想的女人又给自己定个莫名其妙的罪名。
他才推开门,就闻到屋里传来阵阵的饭菜香味,果然,今晚的晚饭非常丰盛,有卤水猪蹄,辣椒炒五花肉,红烧鱼,蒸水蛋以及炒青菜。
这菜,绝对能赶上普通人家的年夜饭了。
这样看来,她应该是消除疑虑了,可当他看见她坐在一旁发呆,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当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她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兄弟姐妹的?亲生的那种。”
“……”他被她问懵了,毕竟他们认识十几年结婚五年,她就没问过他原生家庭的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没有。”
“你这么肯定?”林岁岁反问道。
“在我妈去世之前,我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能不知道?”霍长征无奈道:“你问这个是要干什么?”
“你妈没有不代表……”林岁岁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及时咽了回去,她说:“没事,先吃饭吧,有什么晚上再说。”
她大概是顾忌豆包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这话只说一半,倒是把霍长征弄得七上八下了,等饭后刷完碗,她就迫不及待地回房间找她,“你刚才干嘛问我有没有兄弟姐妹?”
她看了他一眼,问:“咱俩结婚这么久,我都没了解过咱爸妈,不如你跟我说说。”
他本来挺紧张的,但听到她说“咱爸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于是挨着她坐下,讲起父母的事。
其实他对于父母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母亲早早去世,他那时候还小,能记的事情也不多。他只记得从他记事起,身边只有母亲,是母亲把他带大的,至于父亲,他没有见过,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母亲口中的天才,是一个很聪明厉害的人。
他问过母亲,父亲去哪里了,母亲只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后来,他从邻居口中得知,很远的地方就是天上,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也问过母亲,母亲当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他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可林岁岁听着心里酸酸的。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到底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特别苦?”林岁岁有些心疼地问他。
“倒也没有。”霍长征实话实说,“虽然没有父亲,但家里经济条件可以,当年我妈应该给了不少钱霍振中两口子,否则他们不会收养我。”
“真的吗?但你以前在村里不也过得苦哈哈的吗?”林岁岁一脸不信。
“钱都被他们藏起来了,我能不苦吗?”霍长征无奈道:“但凡那时候条件好些,能建房子能付得起彩礼,我或许就不会当兵,早早把你娶回家才是正道。”
“你别打岔,说正事呢。”林岁岁被他盯得脸都发烫了,也把今晚要说的事情正式提出来,“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差点把宋晓的丈夫当成是你了。”
她去方倩倩那里打听过,宋晓的丈夫叫林建树,比霍长征大五岁在观城,也就是方倩倩老家的省区做副团长,虽然都是副团长,可在省区跟在分区还是有区别,他那位置比霍长征的要高。
其实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背影跟霍长征真的很像,个头跟霍长征差不多,也就矮个三四厘米的样子,早上太阳还没出来,距离也有些远,所以她当时误以为他是霍长征。
直至他侧过身,她看到他的脸,才发现不是。虽然模样跟霍长征有很大的出入,但细看,轮廓甚至眉眼都有些像。
霍长征没有见过林建树,但听完她这么说,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该不会以为他是我爸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儿子吧?”
公公已经不在了,她还做出这样的揣测,的确有些不敬,但真不能怪她,毕竟两个毫无相关的人能有这种相似度,很难不多想。
“我没说,我只是想不明白。”林岁岁有些心虚,小声地反驳道。
霍长征被她逗笑了,道:“据我所知,我爸妈是同一年出生的,我妈二十岁生下我,如果我爸要成为林建树的爸,他十五岁就得当爸了。”
“你要说以前的人结婚早,是事实,但他是个读书人,接受的是现代化的教育,应该不会像传统男人那样,未成年就当爹了。”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林岁岁没再怀疑下去,但她还是加了一句,道:“有机会你见见林建树,看看是不是跟你有几分相似。我都怀疑宋晓以前非你不可,短短几个月就肯结婚,是把他当成你的替身了。”
“……我看你想象力这么好,不应该做烘焙去了,应该写书。”
“……”
林岁岁虽然心存疑虑,但现在能确认的是,昨天晚上,那两个女人口中的霍长征,其实是林建树,她就放心了。
一眨眼,就到了回老家这天。
虽然老家已经没有值得他们留恋的人了,但好歹是放假,而且是回自己的房子,也是有期待的。
这次出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在老家待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八九天,林岁岁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就每人带了两三身衣服换洗,再带上一些必需品,就出发了。
方卫国开车把他们送去县城的火车站,列车是中午十二点开,时间还算宽裕,在十一点的时候,霍长征便带着林岁岁和豆包,在附近找点吃的。
火车站附近吃饭的地方也不多,就一家饭馆和一家面馆,霍长征看着饭馆比较干净,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爸爸,那边有位子。”豆包看到有人吃完起身,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占位。
霍长征跟林岁岁紧随其后,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动作利索的工人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
林岁岁刚坐下,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角落里的宋晓。
宋晓也看到她了,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微微一愣。
“怎么不吃了?”林建树看着宋晓顿住,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十分养眼的一家三口,而且霍长征还穿着军装,他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宋晓的旧识,于是问道:“碰到熟人了?”
宋晓回过神来,也没瞒着,道:“我爸的下属。”
“咱爸的下属?”林建树怔了怔,问:“是霍长征吗?”
“你怎么知道他?”宋晓愕然。
“咱爸提过他一回,虽然说得不多,但看得出咱爸很看好他。”林建树笑着说:“今日一看,果然是气度非凡。”
悚然当然知道霍长征气度非凡,可这话从自己丈夫嘴里说出来,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撅了噘嘴,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你比他好太多了。”
宋晓内心深处还是觉得霍长征好,可她现在的丈夫是林建树,她不想他被霍长征比下去,好像这样,她才不是输的那个人。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么好的呀!”林建树嘴上荡漾着笑意,眉毛不禁微微挑起。
“……”宋晓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也没有要纠正过来的意思,反正他高兴,误会就误会吧,可她没想到的是,他会突然站起来,说:“既然是咱爸的下属,那我就好好会一会。”
他动作过于迅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向霍长征了。
霍长征顺着林岁岁的视线,也发现了宋晓和林建树,本来他想着他们之间没有必要交集,打算当做没看见,但没想到林建树这么热情。
“你好!霍团长,久仰大名了。”林建树朝霍长征伸出自己的右手,道:“我是林建树,宋晓的丈夫。”
霍长征本来对于宋晓的丈夫无感,可他毕竟是自己领导的女婿,该客套的还得客套,但不得不承认,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气度,的确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没有把自己的头衔搬出来压你一头,只介绍自己是宋晓的丈夫。
“你好!”霍长征站起身来,朝林建树伸出自己的右手,然后握上。
不过也难怪林岁岁昨天说会把他误认为是自己,林建树的外形的确跟他很像,细看眉眼也有些相似,再加上一模一样的发型,真是被人冤枉也是情有可原了。
林建树已经走过来了,宋晓当然不好坐在原地,否则容易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毕竟无论怎么说,她现在已经跟林建树结婚,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而且,她当初走得有多狼狈,今天就要多扬眉吐气。
她站在林建树身侧,手臂与他紧紧贴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感情好似的,抬着下巴对林岁岁说:“好巧呀。”
“是呀,你们这是要回去了?”林岁岁也被迫站起来交际,她看到他们也带了行李,估计也是要坐火车。
宋晓一听,觉得机会来了,马上道:“是呀,我婆婆打了几回电话,说想咱们了,让咱们早点回去过年。”
她一脸骄傲,声音也难掩得意。
赤裸裸地炫耀自己受到婆家喜欢就算了,她还不打算放过林岁岁,假意露出担忧的神色,道:“你们回老家是有事吗?估计你们回去也不是探亲吧,毕竟你妈都大义灭亲地来举报你,太坏了。”
这哪里是担心,分明是嘲讽,林岁岁再笨也听得出来,可她没办法反驳,因为刘笑花做的事人尽皆知。她正难堪,就听到霍长征说:“咱们这趟回去,是祭祖去。”
他的声音冷冷的,明显能听出他不爽,林建树喜欢宋晓的真性情,但此时也真觉得她有失分寸了,他担心她再闹下去,连忙道:“你们赶紧吃吧,咱们先回去了。”
说着,他朝霍长征再次伸手,“听说霍团长身手了得,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切磋一下。”
宋晓是惹人烦,但处处周到的林建树的确很难让人讨厌起来,霍长征回握他的手,说:“林团长,谬赞了,有机会一定交流。”
两个男人再度握手之后,林建树就带着宋晓回去了。
他们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等回去之后也没待多久,就结账离开。
其实距离他们的列车发车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但林建树总能察觉到宋晓有意无意地朝霍长征他们那桌看去,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的还有宋晓,因为她也发现林建树看了林岁岁好几回。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看林岁岁,难道是看上她的美貌了?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来气,毕竟她觉得自己任何一方面都能把林岁岁比下去,除了美貌。
火车本来说是十二点发车,但误点了,直至十二点半,他们才上了车。
上次林岁岁过来,为了省钱,买的是坐票,这次是霍长征安排,当然得让他们母子舒服一些,订的是卧票。
卧铺可比坐着舒服太多了,而且全程都是霍长征让她睡上铺,自己则带着豆包挤在下铺。所以,她下火车的那一刻,并没有感觉太累。
这时正是下午四点多,林岁岁琢磨着还能赶上回县城的班车,于是对霍长征说:“咱们赶紧去买车票吧。”
“不了,今晚在省城住一宿,明天再坐车回去。”霍长征说:“说好的毛呢大衣还没买呢,还有今天是咱一家三口第一次一块过年,年货也得备得丰富一点,省城能买到的东西肯定比县城多。”
自从他当兵以后,每年春节都是在军营里度过,虽然身边有不少战友,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想到今年媳妇孩子都在身边,他对新年就充满了期待。
林岁岁面上没什么,但心里的感觉并不比她弱,毕竟以前在林家没感受过家的温暖,这几年有豆包陪着就好些,但如果凑齐三个人,那就是最棒的了。
“好。”林岁岁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在附近找了间招待所,拿出结婚证证明是夫妻之后,工作人员才给他们登记入住。
“豆包,走啦!”
工作人员把钥匙交给霍长征之后,林岁岁转身喊坐在角落里玩小球的豆包。
“来啦!”
豆包从椅子上下来,小球却不小心从手上掉落,然后一直朝大门口那边滚。他立刻跑出去追,眼看着小球要滚出门外,突然有人弯腰把小球接住。
“给。”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把小球递给了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