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国栋忙完面馆回家，蒲幺美吃饭的时候和陈国栋提起：“你昨晚不是说二呆子读大学你压力大吗？”

    “我打算让她跟着她君美阿姨学理发，也算是个手艺，以后有手艺傍身走到哪里都不怕。”

    陈国栋一下站起来，一口酒没喝脸就涨得通红。

    “这事，我不答应！”

    “我陈家的女儿，绝不能学去给人洗头按头的活，除非我死了！”

    陈国栋老一辈也是讲究的人家，虽然传到陈国栋这一辈陈家破落得差不多贫农了，但骨子里还有很重的传统观念。陈家的女儿，绝对不允许去伺候人。

    以前陈国栋小时候，陈家有个表姐长得特别漂亮，说是跟了一个有钱人，还没说是给人做小老婆，话才一提就被陈家长辈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连表姐的父母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那个表姐被关在家里，等人心彻底老实了，才找了普通人家嫁出去，踏踏实实过日子。

    所以，陈家的祖训在那，陈国栋再脾气性格好，再由着蒲幺美也绝不能接受让陈小秋去学什么理发！

    那是丢陈家祖宗八辈的脸。

    蒲幺美看着跳脚的陈国栋有点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结婚这么多年陈国栋很少和她红眼，他从来都是做小伏低的那个，只有偶尔触及到陈国栋的底线陈国栋才会跳脚。

    陈国栋的底线就是封建传统思想，蒲幺美冷笑看着陈国栋，心道：你陈家以前还讲君子远庖厨呢。

    你现在不也天天做饭洗碗吗？做完面馆做家里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

    蒲幺美心里冷嘲，嘴上却给陈国栋留了几分脸面没有说出来。

    陈国栋为自己不能远庖厨这事还喝酒哭过，说想剁了自己这双手，但是没办法全家人得吃得喝。他总不能不管家庭，让妻女流落街头吧。

    但蒲幺美眼里陈国栋的牺牲屁都不是。

    也并不伟大和高尚。

    “你当你家二呆子多不得了，人家君美还嫌她笨手笨脚不收呢。”

    蒲幺美故意惹陈国栋说：“知道你不肯让她学理发，我也不想。别真的到时候像君美一样，球钱挣不到整得还丢人显眼。”

    陈国栋看蒲幺美没有发火跟自己对骂，反而是开了个玩笑绕过去就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就铁心让陈小秋去学理发。蒲家老爷子蒲立德也是讲究人，蒲幺美心里自己对理发这事到底也有一点介意。

    菜市场，中午的时候最闲。蒲幺美约了君美一起去街上逛逛，顺便看看也没有什么适合陈小秋的手艺学徒工作。比起理发，蒲幺美觉得女孩子找个蛋糕店学烤蛋糕、或者找个美妆店学化妆都不错。

    君美说：“你说的烤蛋糕叫西点，那玩意学起来死贵死贵的。”

    “化妆也是，现在当学徒都要先拜师给师傅交学费，然后才能从打下手做起。”

    蒲幺美凝眉：“学徒不是应该不给钱，还有点学徒费吗？”

    君美扭头看蒲幺美疑惑的脸笑道：“你想得怪好勒，那有那么好的事。我以前跟个剃头匠学理发都得拜师给学费，何况现在。除非你直接去打工，人家也就让你做打工的活，肯定不会教技术给你。”

    “说到技术，现在电脑不是也火吗？春城还有个电脑培训班，说培训出来可以当文员。”

    蒲幺美才不信那些广告打得满天飞的东西，还不都是为了从家长口袋里掏钱。文员，要是学几天电脑就能去给人家当文员，那要大学的行政管理和秘书专业有什么用。

    真的是异想天开。

    “那个你也信？”

    君美讪讪一笑，她也不全信，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她心里知道蒲幺美是不会浪费那么多钱送陈小秋去学这学那的。在这点上君美挺看不上蒲幺美的，她君美虽然没有蒲幺美那么外表光鲜漂亮，但她对两个女儿是真的好。老大犯错不成器，她掏出家底说补习就补习，说复读就复读。不管花多少钱君美都一咬牙一跺脚，绝无二话。

    老二更是，虽然又是个女儿，但性格和男孩一样野。小学到初中考试就没及格过，君美早早为老二铺路，学了门乐器长笛，到现在也快考过八级了。乐器老师说等学到高中走艺术生的路，考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

    君美一想到两个女儿的未来就觉得自己在蒲幺美面前至少是高她一等的。

    这些蒲幺美压根想不到。

    因为她有个天之骄子玉然。

    菜市场里没人不羡慕玉然，所以蒲幺美从来不觉得君美能和自己比。

    蒲幺美眼下倒是有些犯愁陈小秋的事，要想尽量安排妥当又要体面，还真有点难。

    逛了一天下来，蒲幺美都没有看到合适的。

    君美穿的高跟鞋脚都磨起泡了，两个人坐在陈家的小院里，蒲幺美难得客气的给君美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是用好看的陶瓷杯子泡的，香气扑鼻。

    君美说：“我们这些菜市场出来的，就属你最有情调。”

    蒲幺美皮笑肉不笑，她是菜市场里为数不多读了高中出来的，又特别喜欢文科，自然和普通妇女不同。蒲幺美眼里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和王大婶、君美这些普通妇女相提并论。

    她也曾年轻过，二十多岁的时候烫着大波浪，喜欢文学。

    所以才会在进入单位的时候，被穿白衬衫的主管吸引……蒲幺美摇摇头，甩开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回到君美脸上，她忽然看见君美端瓷杯的手上染着染发膏的颜色，指甲缝里也是。

    君美大口的喝茶，茉莉花的清香冲淡了她早上吃的韭菜肉包。

    蒲幺美烦躁起来，早知道就不该给君美拿瓷杯，虽然那个瓷杯底下有一点点豁口，但好歹也比给君美糟蹋了强。

    家里的瓷器都是玉然知道蒲幺美喜欢，从读大学的地方背回来的。每次玉然都把瓷器保护得很好，用棉衣裹着，比裹自己的电脑还要认真。

    蒲幺美觉得给君美用真的是浪费。

    君美毫不知情，还在细细看瓷杯上的碎花，越看越觉得漂亮的东西果然是让人心情愉悦。改天她也要在家里放几个这样的杯子，等家里来客就给用上。

    君美捧着杯子听见陈家外面的路上有嘈杂的声音，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望出去，是蒲幺美的邻居陈爱华和她男人开着小货车出门。

    君美脑子一动，忽然对蒲幺美说：“对了，小秋万一没考上大学，你可以考虑让她去电厂啊。”

    “听说电厂最近一直在招工，里面工资虽然低点，但厂子正规离家近，说不定干久了还能有机会转正当正式员工呢。”

    蒲幺美一听，立马问君美：“进电厂肯定是好，不是说电厂那边也不轻易要人要找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