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赶忙将小丫头解救出来：“林兄弟这是做什么！阿宝还小，做得不对的地方好好教就是了，你是战场上的武人，她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

    林老三听到闺女哭声时，已经从怒火中回过神来，他方才是气急了，找了半天闺女不见人影，想了无数种可能。

    甚至猜测，是不是他出谋划策灭了西戎三千兵，藏在凉州城的间谍为了报复，找祥云下手了。

    没想到城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最危险的城防营看到闺女身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疫病肆虐，里头的将士全中了毒箭。

    他怎能不气，又惊又怒，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下手重了些，把闺女打疼了。

    林老三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宝贝闺女，愧疚不已，直接在自己脸上甩了两巴掌。

    力气比方才扇祥云那两下，更大，更响亮。

    眼看着林老三脸颊迅速肿胀起来，祥云连哭都忘了，哽咽着从谢远怀里一路跑到阿爹面前。

    明明眼里还带着泪珠子，鼻头因为抽泣一颤一颤的，却满心满眼都在心疼阿爹：“是阿宝不好，阿宝惹爹爹生气了，该罚，爹爹不要打自己，阿宝心疼。”

    林老三眼眶跟着红了，弯腰抱起闺女，避开方才用力的地方，拖着绣花鞋底扛在肩膀位置。

    刚好够祥云看到他脸上的伤，通红的五指印，留在他因军营烈日灼烧变得黢黑的皮肤上。

    祥云口中呼着热气，边手伸进挎包里拿药瓶，涂在肿胀脸颊上，边跟爹爹撒娇：“阿宝好久没见爹爹了，爹爹黑了也瘦了，爹爹想不想阿宝？”

    林老三做梦都在思念妻子和闺女，午夜梦回也曾后悔从军，若是当初留在家里当个庄稼汉子，日子虽苦些，却不用背井离乡，骨肉分离。

    “天天掰着手指头数离开家的日子，就盼着早日立下军功，能回乡看你和你娘，你说爹怎么会不想你！听到你在凉州城的消息，爹爹比破了西戎兵奸计还要高兴，结果你偷偷跑来疫病聚集的营中，爹吓得魂都没了。”

    林老三搂着闺女小身边，软了语气，像是在解释，更多是在道歉。

    祥云一直没怨过林老三，只是突然被他凶，第一想到的，是从前在家犯了错，只要她嚎两嗓子，林老三再生气也不会过多苛责，加上有奶奶护短，三言两语便揭过去了。

    今日的事，她不占理，父女俩默契的不再提及。

    林老三跟陈澜等人打了招呼，为闺女擅闯军营的事，道了歉，将祥云带上马，径直出了营房。

    林老大和凤仙在韩将军府，急得嘴角撩起泡，天吉和天福也因为没看管好妹妹，被骂得不轻。

    二人脸上都挂着泪珠，像是鹌鹑般缩在角落里。

    身边站着的还有同样焦急的赵怀澈，暗卫派出去一个接一个，终于有人带回来消息。

    林老三将闺女送到韩将军府门口，亲眼看着府里的下人将人接进去，才转身策马往卫县军马方向跑。

    一到军队驻扎的营地，直接去萧楼住处请罪。

    萧楼理解他慈父之心，可军营里的规矩不能破，罚林老三擅离职守杖责二十，此事才算完。

    挨了军棍的林老三走路双脚还有些不稳，就被萧楼喊到议事堂商讨三千将士疫病治疗方法。

    目前来看，三天内，将士们病死之前，靠军医是万万研制不出解药的。

    有将士觉得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更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有人觉得三千将士是为了保卫凉州城才以身犯险，是百姓们的英雄，也是在替其他将士挨伤，活下来的人有义务救他们出苦海，既然军医研制不出来，那就问穆达金要解药。

    不管是偷是抢，是交易还是胁迫，怎样都好。

    两种持不同思想的人，很快在议事厅争论起来。

    “石千户，你的意思是放任三千将士等死，明知道城门外有解药也置之不理吗？”

    “周春将军何必曲解我的意思，如今敌人手上有威慑咱们的利器，去了也是送人头，三千将士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活着的众人才是眼下最珍贵的。我的话可能不中听，战场上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有战场必然有死亡，我们该考虑的是保住凉州城的大局。”

    周春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那三千将士你不认识，我们认识！里面躺着的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能轻飘飘来一句‘战场死人很常见’，我不行！

    说到底，还是怕两军对战起来，我军会输，怕来支援的你们在此丧了小命！”

    若说一开始奔着建功立业来的石宽，心中有多高兴，此时的他就要多恐慌。

    敌人凶残他不怕，脖子掉了碗大个疤，自有英勇无畏的兄弟帮他报仇雪恨。

    疫病一旦传染起来，杀人于无形，那是躲不掉也藏不了的。

    稍有不慎，全军覆没，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眼看二人越吵越凶，剑拔弩张气氛焦灼，韩忠平呵斥周春住嘴，萧楼也瞪了石宽一眼，互相不顺眼的周石二人才收敛了气焰，各自闭嘴去了。

    萧楼恨铁不成钢，又不能当众对手下训斥，目光在其余几个低着头的千户身上逡巡后，自然而然落在刚挨了打的林老三身上。

    “延秋，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林老三：“好主意没有，馊主意倒有一个，不知指挥大人越不愿意听我胡言一回。”

    萧楼一听便知他是个有主意的：“但说无妨。”

    林老三：“西戎兵在射了毒箭后，没有继续攻城，反而是往后退了十来里路，再然后，不进也不退。

    属下猜测，他这是在等城中病情爆发，士兵无还手之力，百姓又要仰仗他们解药救命，只能乖乖听话，任由其霸占凉州城。

    毕竟人都没了，谁还会关注脚下这块地在谁手上？”

    石宽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大伙儿又不是无知孩童，西戎人的狼子野心明眼人都清楚，指挥让你出主意，你就想了这些出来？亏得指挥说你智勇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