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战难打，攻城战亦是如此，据我这几日观察，西戎正在城外一里部署新的攻城武器，包括土山、了望塔、攻城车，守城战最好的方式是坚壁清野，清理城外一切有利于敌人的物资，可惜西戎人来得突然，这一步是做不成了，如今首当其冲是阻止他们继续搭建。”

    林老三附和：“说得不错，凉州城墙虽然坚固，但也有十几年未曾修缮过，还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与其腹背受敌受他们掣肘，不如主动攻击，干扰武器搭建，不然等他们成功，城墙不保，不论哪方胜利，凉州城中百姓定有伤亡。”

    韩忠义赞扬地望着二人，林宋想法跟他不谋而合，区区千户位置属实浪费了两人才干。

    他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兵法计谋是在一点点真刀实枪对战中积累起来的，宋引和林老三刚入伍一年，能有这般见地，已是不凡。

    第二日一早，商量到后半夜的将士们，制定出一份计划。

    由宋引和林老三主守城门，几百名将士站在锣鼓前，趁着西戎搭建了望台、箭塔时，突然擂鼓，声音响彻云霄，吓得对面施工地上的将士们以为大乾士兵要进攻，急忙收工，准备迎战。

    有时候，佯装派千名骑兵从北门冲出去，攻打敌人施工地，等西戎率兵来战，又从南面进攻他们外圈的营地，一番骚扰过后马上撤回。

    有时，半夜吹起号角，吓得敌人不敢安寝。

    这样持续了五六日，搞得西戎兵马不但施工没有进展，连将士们也精神萎靡。

    看到手下困乏没精神的模样，穆达金一连砍了十几个驻守时打盹的，杀鸡儆猴威慑众人。

    “韩贼虚张声势罢了，传我令下去，武器建造加快速度，派兵沿途把守，不要被他们所扰，其他人练兵值守，做到有条不紊，再让我看到今日情形，第一个拿将领开刀。

    我还不信了，韩忠义能故技重施几回？！”

    城墙内。

    林老三和宋引没打算继续吓唬他们了，请示韩忠义，今晚主动发起夜袭，依旧是声东击西，目的在敌方军械。

    副将陈澜道：“夜袭必有伤亡，尤其是作为先锋吸引敌方火力的那批人，能生还概率微小，人员该如何调配呢？”

    韩忠义同样头疼，他一向爱民如子，将士们的命也是命，爹生娘养的，推谁出去都不合适。

    萧楼站了出来：“我有一计，是白日里跟延秋探讨过后，觉得可行的，城中牢房关押不少犯了事的囚犯，里头更有预备秋后问斩的死囚，若能说服他们当先锋，成功活下来的赦免死罪，甚至能得赏银，应该有不少人愿意铤而走险，为将军效力。”

    韩忠义立刻叫来城中知府，一问才知死囚竟有三百人，关押二三十年之久的也有五六百人。

    领了令的知府立刻到大狱，对着聚集到一处的囚犯们道：“如今摆在眼前有一条活路，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跟着韩将军发动夜袭，吸引西戎人主力，为将士偷袭营地创造条件，若能完成任务，死罪可免，哪怕死在敌军砍刀下，家中亲人亦可领一两银子的抚恤金，或者保持现状，继续回牢房等死。”

    此话一出，牢房中立刻议论起来。

    “一两银子，那可是我老娘给人浆洗三年才能攒下的积蓄。”

    “横竖都是死，与其像牲口一样被当众宰杀，不如拼个机会，没准老子命好，就活下来了呢！”

    “我不为钱，也不在乎死不死的，只想杀西戎人解气，我妹妹三年前死在他们手上，这笔仇非报不可。”

    大乾律法严苛，死刑常有，这里头大多数囚犯生平没做过大奸大恶的事，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自是十分珍惜。

    还有些怕死的，宁可在牢里蹲上一二十年，也不愿蹚这趟有去无回的浑水。

    很快，一队五百人的小分队组建完成，由林老三亲自带兵，夜袭敌军粮草，实则萧楼和宋引在主力被引走后，带一万兵马，攻击将敌方兵器藏匿地点。

    小分队的死囚群情激昂，各自有所求，半点不比正规军差，等敌军发现粮草被烧，怒火上头，率兵抵抗时，小分队再往跟萧楼等人反方向逃跑。

    西戎兵马多，连绵占据数里地，前方情形得靠号角往后方传递信息。

    营帐中呼呼睡得正香的士兵们，听到动静并无多大反应，每次敌军就派一千来人，虚张声势打两下就跑，前方一两万兵马，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再说了，可汗亲自下的令，不能被敌军计谋干扰，晚上休息不好，白日里犯困是有生命危险的！

    穆达金眼瞧着追出去一万兵马，还想骂将士们多此一举浪费兵力，就听到下面人来报，北面的军械库被抢了。

    他怒不可遏，大吼：“还不赶紧吹号角，让后方士兵援助！”

    号角吹了一声又一声，后方三万兵马，只陆陆续续来了五六千人，穆达金气得吹鼻子瞪眼睛，恨不得将那群不听军令的全部就地斩杀！

    萧楼和宋引带来的一万精兵，是从凉州城内精挑细选的，半点不比西戎兵差。

    等能抢的军械都抢光了，不能抢的放火烧了，或是直接砸了，宋引一干人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冲回凉州城内。

    因为偷袭再加上西戎军心不稳，此战不但缴获不少武器，更是杀了大几千的敌军。

    只可惜，吸引火力的死囚们，逃回来的人数十中无一。

    韩将军信守承诺，让知府赦免他们死罪，剩下死去的小分队成员，家属按照名录得了赏银。

    亲人作奸犯科被处死，跟战场上牺牲是两个不同概念，亲友们自然跟希望他们因为后者而死。

    活下来的五十余人，要么逃跑速度快，要么身手矫健，韩忠义问他们意见是否愿意加入军营，为大乾效力。

    原先的死囚，现下成了自由身，汉子们无不感激韩将军给他们再次为人的机会。

    想都没想，直接投军，被分配到周春旗下，成了正式有编制拿军饷的将士。

    夜袭一战，大大挫伤敌军士气，不同于凉州城内一片欢呼，此刻的西戎营帐内，乌云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