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司机大叔说话呀……”
差点刚开始被浓雾肘晕过去、接着被西尔维亚一巴掌扇醒的女孩子,在精神脑域里瑟瑟发抖地捏着西尔维亚的衣角。
她眼睁睁地看着接管了身体权限的西尔维亚冲出去就直接开始对全车人颐指气使——表情生动地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返校的校车里坐着而是在看什么三流恐怖电影里最先出场的作死炮灰。
“嘤嘤嘤——”
一直以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夹着尾巴做人的少女咬着小手帕觉得这个如此ooc的自己马上就要死于非命、暴毙当场。
“放心啦放心啦~我带了后备隐形能源哦~”在精神领域外面踩着靴子(她才不喜欢那双短跟校服鞋的设计)的西尔维亚,看着车厢内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冷笑一声,果断站起来把自己携带的书包从校车顶端取了下来,打开书包拉链,在女孩期待的眼神里,拿出了一把……剃须刀。
“……”
“……”
女孩的沉默,在此刻,震耳欲聋。
“哈哈,有了这个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虽然我还做不到像我认识的一个天才一样用一堆垃圾都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但好歹我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家,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准备挨夸的西尔维亚骄傲地挺着自己的胸膛,手里毫不迟疑地根据她之间的设计层层叠叠地将其上的伪装消去。
“你在说什么啊,西尔维亚!话说原来你那天大晚上的去找管家居然就是为了跟他要一把剃须刀?!话说为什么是剃须刀啊?!”
女孩毫不觉得区区剃须刀就能对现在的局面起到什么关键性的防御作用,曾经因为——“……大小姐,请问我能否知道为什么您会需要这个吗?”“当然是刮胡子啊,不然呢?”——这种对话而掉的节操突然就感觉它们真的是白白牺牲了。
“……其实不止是剃须刀,我还带了一把螺丝刀,不过这不重要——而且是你自己说的除非必要物品之外什么都不被允许带进那所公学——而且我保证绝对没问题的,相信我!”
比记忆里的自己活泼了不少——看来自己的记忆果然是有点问题的啊——的西尔维亚不在意地哼着小曲扔掉所有伪装外壳之后将手里高科技加持的刀片留在了自己手上,环视了周围一圈被黑雾附身而狞笑着包围过来的同学们,在将本体推出来的前一刻挑衅地向它们竖起另一只手的中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西尔维亚!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你这么坑主人格的副人格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呜呜呜……”
听到女孩恐惧尖叫的司机静静地开着车,仍然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枯朽无比的双眼在硕大的眼眶里转了转,最后停留在了他面前的一张染血的照片上。
其上是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的影像。
永远不要惹怒任何存活在黑暗里的怪物——它们会变成鬼、变成雾、变成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藏在地底、藏在床下、藏在你身边的衣柜里。
它们是隐藏在这个世界逻辑之下的错谬,是潜伏在黑暗深处恒久享用血食的怪物,它们此刻正受困于规则的约束而忌惮着什么,却又因为得到了交换的许可——我允许你通过,但你需要负责进献——而准备大快朵颐。
『只有一个?』
『又是只有一个小点心?』
『不够……不够……』
它们从虚无中诞生,本身或许并没有固定的形态,因而当他们附身于人类鲜活的肉体时,如何让身体的四肢乖乖听话就成为了一个必须面对的难题。
雾气在他们身上不停蒸腾,时而显现为扭曲的肢体,时而化为粘稠的液体,时而又是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空中舞动。在阵阵浓雾的影响下,这些被附身的人类皮肤似乎也呈现出不自然的色泽,有的苍白如纸,有的则暗黑如墨,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沉睡的眼眸中现在都无一例外地闪烁着饥渴的红光。
它们移动起来无声无息——在精神空间里的西尔维亚猜想着这究竟是因为不愿,还是不能?——而直面这种困境冲击的女孩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或许这种邪恶生物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恐怖,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邪恶,如果不是这孩子的精神力或者SAN值足够高,现在估计就连那个小刀片都要拿不起来了。
……所以这是她故意将武器做成一个刀片的原因之一吗?
怪物们就算再神通广大,它们估计也并不知道它们现在并不是在包围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孩,而很有可能是它们即将上任的祖宗。
女孩恐惧的颤抖和故作的镇定像是兴奋剂一样令它们欲罢不能,狩猎最令人期待的永远是对猎物逼迫玩弄的过程——它们缓缓地缩小包围圈,仿佛猫戏弄老鼠一般,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做不到……不,我不能……我……”
——但它们不知道人类世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高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女孩颤抖着想要后退,却发现西尔维亚选择的位置实在是歹毒——她现在身后就是车壁,阻断了怪物从背后攻击的可能性之外,也彻底让她失去了退缩的空间。
fu** you,Silvia!
包围着她的怪物们发出了一种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它们似乎能感受到人类内心的恐惧,这笑声像它们肮脏而锋利的爪子,滴落着黏黏腻腻的液体的同时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灵魂。它们缓缓地伸出了它们的触手——那些触手如蛇一般灵活,缠绕着,收紧着,如蟒蛇、如森蚺——准备着将她彻底吞食。
“就是现在!快动手托奈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发出了最后的尖叫,那声音尖锐而绝望,撕扯着划破了夜的寂静。然而,这声音很快就被怪物们的欢呼声所淹没,它们开始发起攻击,准备将这名人类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开始大快朵颐。
“噗嗤”一声,有鲜血从脖颈处喷射而出,破开颈动脉的一瞬间鲜红的动脉血随着血压沿着破溃之处糊了整块头顶的天花板。
怪物们的狂欢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最前面忍不住肉香的怪物疑惑地想要摸摸自己的脖子——为什么他的头颅突然如此沉重?——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这具身体的上肢,下一秒视野变暗,四肢挣扎地栽倒在了地面。
怪物自己不会死于利器的切割,但是它们现在附身的人类身体会。
打了一个怪物适应时间差的女孩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在一片奇形怪状的血肉模糊中拿着那片被西尔维亚不知道怎么磨得相当锋利的刀片大杀四方。
『看好了哦女孩,我只演示一次——』
记忆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大脑里称呼自己为“第二人格”的家伙为了今天这种情况特意模拟过一次情景——
也是像现在这样团团包围过来的敌人,而在精神脑域的西尔维亚身穿黑色的长风衣,像是死神一般,拿着那片轻薄的小刀片随意地收割着怪物们的性命。
她每一次挥动手中的刀片,都伴随着一道刺耳的风声。刀片在她的指尖旋转,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道鲜艳的血痕。她的动作迅速而准确,每一刀都切入了敌人的弱点,无论是柔软的脖颈,还是埋藏在衣物下的心脏。
“就这样,就是这样!诶诶诶,注意你六点钟方向!”
观战的西尔维亚也没有闲着,盘着腿吃着炸鸡汉堡喝着可乐还能充当一把无死角雷达,不停地为着第一次上阵杀戮的女孩提醒着敌人的方位。
女孩在敌群中大杀四方,在敌人每一次攻击中都显得从容不迫。她的身体随着脑域里西尔维亚随手放着的bGm不断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而她手里的那片轻薄的刀片不知道为什么在沾染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后依然没有变钝的痕迹,随手一甩,血滴就从其上淌落,再次在灯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好耶!干得漂亮!清理工作是不是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难呀,托奈莉?”
托奈莉(tonelli),就是这孩子的名字。早在精神脑域里看到出现的她时,这个奇怪的单词就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西尔维亚的脑海里——她记得这个孩子,也拥有着她们一起经历过所有事的记忆。但她总觉得自从十二岁以后的记忆就变得如此虚浮,简直就像是……有人灌输给她的一般。
西维鼓着掌,完全看不出来她独自一人时也曾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如同她记忆里的那样纤细苍白,活动时的阻滞感也同她曾记得的那样。
想着——这也会是假的吗?
*
现实。
围绕着托奈莉的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的血在车厢正中间汇成了一条小溪,随着车辆的开动缓缓流淌。
死神征讨的步伐终于在最后一人倒下后停止了下来,刚才冷血无情的女王在冷静下来恍恍惚惚地看清自己脚下浸湿白袜的鲜血和身上从头到脚被沾染地乱七八糟的制服。
忍不住想要呕吐,却在低头看到了满车厢的断肢死尸后,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恐惧地扔掉了手中的刀片、再次尖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