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清看到孔国华时,还是惊讶一把。
按照以往的经验,方秀柔没找她麻烦,孔国华是不会来找她的。
可孔国华现在却来找她。
赵婉清收回讶异的视线:“有事?”
孔国华听着她冷淡的语气,心头怒火更甚:“看看你这身衣服,在地上爬的孩子都没有你这身衣服脏。”
赵婉清不用看自己的衣服都知道有多脏。
在西周山上又跑又滚,还提着加特林和敌特打了一架,整个人灰蒙蒙的。
肯定是脏的不能看。
赵婉清也就不反驳这话,走进客厅,来到厨房,提起桌上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顺手把热水瓶放在灶台上。
热水雾气缭绕,虚化眼前的男人面容。
赵婉清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男人其实一直都不是她儿时记忆中的孔国华。
是她固执的认为,人长大也不会变。
其实一切都变的面目全非,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当真是可笑。
孔国华见赵婉清还笑,怒不可遏:“赵婉清!”
赵婉清轻轻吹拂杯中热水气:“我听到了。”
她越是有礼,越是淡然,孔国华心中越是有气。
孔国华一脚踢翻凳子,吓的刚凑到杯子边喝水的赵婉清手一哆嗦。
热水洒在赵婉清娇嫩的皮肤上,瞬间红了。
赵婉清咬牙没吭声,只紧紧的握着杯子看向孔国华:“你找我什么事?”
烫红的地方隐隐作痛,赵婉清却不想在孔国华面前低头。
免得落在孔国华眼里,又说自己娇气,再讥讽自己几句。
窗外夕阳慢慢落下,孔国华也不会去观察赵婉清的反应。
他朝赵婉清伸手:“拿两百块钱来。”
赵婉清静静的看着他:“向我借两百块?”
孔国华羞恼的理直气壮:“借什么,你给我。”
“为什么?”赵婉清依然淡淡的看着他,“你工资从没给过我,我为什么要给你两百块?”
孔国华语塞。
他们虽然是夫妻,可从他们结婚后,他的工资和津贴,却从没给过赵婉清一分钱。
全都给了方秀柔。
孔国华自知理亏,声音有点低:“柔儿也不容易,她要养三个孩子,我发工资了先借给她周转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只不过手上没钱,周转后没钱就没还。
“你是大户家庭出来的姑娘,你怎么就那么小气,要抓着这事不放。”
赵婉清是真的被气笑了:“如果我小气,要抓着你工资不放,早在三年前,你的工资就不可能到她手上……”
“行了,有什么好说的?”孔国华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柔儿住院,需要吃点营养品,你拿两百给我,我给她买点麦乳精去。”
赵婉清静静的看着孔国华,眼睫毛轻颤。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离婚。
可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她喜欢了二十几年的人。
听到他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赵婉清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没有。”
孔国华一怔,没想到赵婉清会拒绝自己:“你这人怎么这么难沟通。”
他一脸嫌恶又憎恨的看着赵婉清:“行,算我借你的。”
“不借。”赵婉清再次拒绝。
下巴微抬,拿出她的骄傲来告诉自己不要答应对方。
心疼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本来就倒霉。
还借钱给对方去哄别的女人,那就不是倒霉,而是贱。
孔国华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赵婉清:“赵婉清,你疯了不成,我向你借两百块你都不借?”
“不借。”赵婉清拒绝的很干脆,“我没拿过你一分钱,我也不会把我的钱借给你。”
孔国华气的面容涨的通红,抬手把桌子给掀了:“赵婉清,我只知道你嫉妒柔儿,没想到你心肠这么狠毒。”
“柔儿手都断了,什么都做不了,想要吃点好的都没有人给她做。”
“我给她买点怎么了?”
“你一个大家庭里出来的姑娘,心肠怎么这么狠毒,你爸妈知道吗?”
桌子掀飞,摔到旁边。
赵婉清看着发怒的孔国华,吓的缩了一下。
幸好她刚才倒热水时,把暖水瓶放在灶台上。
不然暖水瓶砸爆,定是会溅到身上来。
这不是孔国华第一次为方秀柔和她吵架,可她次次都原谅。
想着自己在原地,就一定能等到他回头。
呵。
不爱就不爱,再等,对方也不会回头。
还会骂你蠢。
心头悲凉的赵婉清捧着杯子,身体挺直,满脸讥讽的看着狂怒无能的孔国华:“你真可怜。”
“她是你小婶婶,你居然还宵想她。”
“家丑传出去,你和她都得浸猪笼。”
这是赵婉清长这么大,说过最恶毒的话。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一直守着的堤口,突然崩塌了一块。
崩塌的地方是被一个叫孔国华的男人,把堤口咬空,让她把自己丑陋的一面给露了出来。
她不该是这样丑陋扭曲。
她该漂漂亮亮,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哪怕对方再在她面前蹦哒,讥讽,她也挺直脊梁,讥讽嘲笑对方。
而不是被对方拉入泥潭,陪他变脏。
孔国华错愕的看着赵婉清。
心虚惭愧的赵婉清,正在反省自己,却绝不低头。
与孔国华对视,保存她最后一点骄傲。
良久,孔国华才嗤笑一声:“赵婉清,你也没多清高,也是贱人一个。”
赵婉清脸色突的煞白,身体微微摇晃,紧咬唇,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
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
赵婉清咬牙切齿:“彼此彼此。”
孔国华拳头硬了,怒喝:“赵婉清!”
赵婉清腰背挺直,下巴高抬。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照在赵婉清眼睛上,亮晶晶的吓人。
孔国华看着这样的赵婉清,又气又惧。
他可以娶了赵婉清放在一旁晾着,不亲,不爱,不理。
但唯独不能打。
若他对赵婉清动手,哪怕这事过去十年。
只要让赵家人知道他打过赵婉清,赵家人一定会把他打的支离破碎。
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孔国华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沉声道:“赵婉清,咱们都三十了,都是成年人,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得不到就哭。”
“现在的我们,就算哭,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
“咱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