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美稷王庭。
原西河郡所属的美县,位于黄河以西,与定襄郡隔河而望。
汉朝曾在这里设置属国都尉,以安置归附的南匈奴,因而闻名于世。
公元前五五年,匈奴南部归服,东西两汉,又设置了西河,和北地属尉。
朝廷对于匈奴入塞归附的人,都给予优厚的待遇,将他们安置在北地郡内。
并且专门为其开辟牧场,赏赐牛马无数,以彰显天朝仁慈。
而有感于朝廷的恩德,归附于汉王朝的南匈奴人,大都在这里安居乐业,少行劫掠之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匈奴逐渐壮大,中原的大汉朝逐渐糜烂内乱,匈奴中一些野心家开始不甘寂寞,磨刀霍霍向牛羊。
经过十二代单于的努力经营,这部当初从匈奴帝国中,叛逃出来的一小撮奴奸。
此时已经占据整个河套富饶之地,又陆续蚕食周边三原郡县,领地广阔人口昌盛!
美稷城,既是西汉和东汉,两次安置归附匈奴人口的基地,亦是南匈奴单于庭所在地,成为其政治军事的中心之后。
其中单是集驻牧民,便有十万户,人口五十多万,奴隶无数,常备兵力十四万众。
单单一个美稷王庭,便有十四万常驻军队,匈奴之盛可想而知。
城只是一个泛称,是目前匈奴部族的最大聚集地,周围并没有所谓的城池,这其中自然与牧族特性有关。
集地边方大小部落围绕王庭四周,其中帐篷木房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鼓包镶嵌在美稷平原上,彰显着匈奴的鼎盛实力。
匈奴人发展至此,基业有成,已然恢复为北地一霸,就连强横无匹的鲜卑对其也是忌惮不已,少生事端。
正是因为十数代单于励精图治,积累的底蕴,才会为后来刘渊南下灭晋,建国称帝打下坚实的基础。
辰时,天边挂起了鱼肚白,鸟兽早起,冰雪叮咚。
沐浴曦光,整个美稷逐渐苏醒,一名牧民掀开帐帘,迎着天边晨辉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咯吱!”天色渐明,民众逐渐苏醒,炊烟袅袅,生火做饭。
“踏踏!”急促的马蹄声陡然响起,打破了一夜的宁静!
战马飞驰,三十名骑兵挥鞭打马,直奔王庭大帐方向:“快,通报单于,有敌情!”
“来者止步!”
王庭区域,一众侍卫很是尽责,拦下了想要进步的骑士。
“瞎了你们的狗眼,都给老子闪开!”马背上,被拦下的呼厨泉不由大怒。
他一扯头上帽毡,对着侍卫咆哮道:“老子有紧急军情,向大单于禀报,还不让开....”
“右...右贤...王...”
待看清来者面容,侍卫不由一阵惊慌:“小的有眼不识......”
众侍卫呼啦啦的跪倒一片,他们心中惶恐,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是右贤王呼厨泉,若是先前知晓,给他们百个胆子也不敢阻拦。
右贤王作为匈奴的三号人物,这些王庭侍卫,理应牢记才是。
然也怪不得别人,实在是此时呼厨泉,一身普通牧民装扮。
胯下敕勒神驹不在,腰间标志性的宝石金刀,也不见踪影。
可以说,与往日里彪悍贵气的形象,天差地别,这才让众人疏忽。
“滚开!”情况紧急,呼厨泉没有时间找守卫麻烦。
他们摸着冰水渡河,幸得族中牧民相助,才能及时赶回王庭,一刻不敢耽搁。
“啪!”一鞭子将人抽开,而后纵马向王帐处奔去。
王帐并不远,一阵疾奔后,呼厨泉快速下马,然后对着身后的亲兵道:“你们在这里候着!”
话音未落,他便疾步冲进大帐。
之前事故,守卫王帐的士兵也明白来者是谁,默默放行。
此时于夫罗,已经早早起身,在帐中处理族中事务。
作为匈奴的单于,身系百万族人之荣辱,只要不是昏庸之主,大都比普通人勤勉一些。
听到动静,于夫罗从书简之中抬首,看到急匆匆的某人。
他不由皱眉道:“三弟,怎得如此狼狈打扮?”
“还有,你不在定襄镇守,突然返回美稷做何?”
“大单于!”此前所受的苦难,在见到大哥的瞬间,呼厨泉再也支撑不住。
他抹了把僵硬的脸庞,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咽声道:“大单于...定襄...”
“定襄...丢了....”
“什么!”虽然明知呼厨泉不经通报,忽然返回王庭必有要事。
但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于夫罗寒毛炸立,怒声道:“定襄丢了?怎会如此?”
“城内有二十万勇士驻守,这北地何人有实力攻破定襄,哪个不要命的敢撸我大夏虎威...”
定襄,做为他们进攻并州的桥头堡,城内驻扎的军队数量,比美稷王庭还要多…
可以说,一座城池,聚集了诸夏部族三分之一的力量,何人能够撼动…
“呼!”于夫罗喘了口粗气,一通咆哮过后,逐渐冷静下来,如此大事呼厨泉自然不可能无的放矢。
他眼色阴沉,踱步来到兄弟身前:“是谁,韦部的慕容威,还是北部和连?”
在他想来,北地之中,有实力且在这个时间敢于招惹他们匈奴的,只有草原霸主鲜卑了。
但他不知道是单纯的一部鲜卑的主张,还是北单于和连带队,举族来袭...
若是前者,于夫罗还有信心讨回场子,若是后者,他就不得不命令各部收缩回防,暂避锋芒。
“大单于”呼厨泉抹了把脸,嘶声道:“是李屠夫,李贼的并州军,狡猾的南蛮汉子...”
“昨夜他们趁我军休息换防之时,率领麾下三十万狼骑,突然袭城,各部不备,被杀的措手不及...”
“我率领十万儿郎,奋勇厮杀,各部死伤惨重,麾下头人接连战死,仍然不敌...”
悲愤中,呼厨泉将昨夜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一遍,只是在某些细节上模糊了过去。
他反复强调李屠夫敌军势众,己方不备,以及自己如何如何英勇,奋不顾身...
总结一句话,就是李屠夫凶残狡猾,麾下军势强盛,我军势弱战力不及...
定襄之失,非战之过,实乃己方实力不济,加敌人太过凶残狡猾...
“李屠夫!”于夫罗大惊,怒声道:“刘虞六万大军,陈兵上谷边境,李屠夫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对我们动手?”
“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的自信?难道就不怕诸夏八百万军民的报复?”
于夫罗听到不是鲜卑所为,心中庆幸的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恼怒,一向懦弱的汉人竟然敢于龇牙。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望着眼前一身狼狈的右贤王,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并州军,突然暴起发难,这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呼厨泉心下侥幸,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单于,李屠夫阴险狡诈,夏军实力远远超出我们预料...”
“其隐忍日久,必然图谋甚大,王庭不可不妨...”
“臣弟冒死来报,就是希望大单于早做准备,万不可被对方...”
“还用你说!”于夫罗气急败坏,恨不得当场斩了这废物。
在得到定襄陷落的消息后,根本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敌人这次所图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