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染关上房门,将岳思凝放在床上,这才好奇问元宝:
“你说你早就认识姚曳?”
元宝在她的荷包里滚来滚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错!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小牧童,他以为我是一块狗头金,想要把我拿去城里卖了给爷爷治病,结果半路上被姚曳拦下来。”
“她拿出十个铜板就想买下我,小牧童也不傻,当她是骗子,带着我就想跑。”
“谁知姚曳直接告到官府说我是她的传家宝,小牧童偷了我想卖钱。”
“你们这里的官府一听说是什么神尊门立马点头哈腰,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小牧童三十大板,他还不到十岁......”
元宝气恼的声音到了这里变得低沉下来。
“我那时候力量衰弱,没法救他,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打死了......”
听了这番话,岳染的眉眼也沉了下来。
这个姚曳,不是个善茬啊。
元宝垂头丧气道:
“等我有了力气从姚曳手里跑出来,才知道小牧童早就被扔去了乱葬岗,他的爷爷,也气死了。”
“所以我一开始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世界,一来就遇到那么讨厌的人,直到我遇到了漂亮姐姐......”
“她许诺我说会保护我十年,换我保护她的女儿十年。”
岳染听到这里呼吸一滞,猛然转头看向荷包:
“你说的漂亮姐姐,是我母亲?”
元宝傲娇地哼了一声: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老老实实陪在你身边?”
“她的血是我喝过的最香的,她的怀抱也香香的,我好想她啊。”
岳染缓缓捧起荷包,摸着里面的小金蛋。
元宝的身体温暖且光滑,就像记忆中母亲的手掌心。
她也很想母亲。
前世母亲为她准备的这一切,全都被冯小楼抢走了。
岳染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疑惑。
冯小楼为何会知道元宝就在清泉山庄?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等将来摸清楚卢清容母女的来历,才能得知一二。
两人说了半天,岳思凝一直都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等到岳染与元宝都陷入思念之中,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忽然开口:
“母亲。”
稚嫩的声音顿时让岳染回过神来,她惊喜地看向岳思凝,连忙上前半蹲下来握着妹妹的手问道:
“思凝刚刚在喊母亲?”
岳思凝乌溜溜的眼珠子定定看着岳染的脸,随后视线转移到岳染的腰间荷包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
“思凝,也,想母亲。”
岳染瞳孔微震。
元宝躲在荷包里微微发抖。
“唉呀我去!她为什么要说也?”
随后岳思凝皱起眉头,撅着嘴再度开口:
“说脏话,不乖!”
元宝不动了。
它接近破音的嗓子在岳染脑海中嚎叫:
“她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活见鬼了啊!!!”
岳染此刻却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她握紧了妹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思凝,你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
岳思凝微微点头,木然的脸上多了几分鲜活和好奇:
“金蛋,会说话,会叫,吵人。”
元宝的嚎叫戛然而止。
岳染的眼眶红了,她一把将岳思凝抱在怀里。
刚才岳思凝说的话,比她之前这么多年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哪怕只有短短几句,对岳染而言,都像是明亮的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深渊,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岳染才松开岳思凝,摸了摸妹妹白嫩的脸蛋,对着元宝开口:
“元宝,会不会是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所以思凝可以察觉到你的存在?”
元宝沉默片刻,终于战战兢兢开口:
“按理说不可能,只有被我吸血认主的人,才能感知到我的意识。”
“而且,我也不可能同时认两个人为主。”
“你这个妹妹,有古怪!”
岳思凝似乎对元宝的话感知极快,顿时开口反驳:
“你才怪!”
元宝沉默片刻,忽然便狂乱起来: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人不通过吸血认主也能听见我说话?这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岳染笑着摇摇头,怜爱地抚摸着岳思凝头上的发髻。
“无妨,元宝,我真的很感谢你。”
她看着岳思凝明显鲜活了几分的眼神,欣喜极了。
没想到元宝对于思凝竟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思凝,姐姐有话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她柔声对着妹妹开口。
岳思凝抬起头乖巧听着。
“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姐姐身边有个会说话的金蛋,不然会有坏人来把它抢走,你明白吗?”
小姑娘乖乖地点头:
“不说,不准抢!”
元宝躺在荷包里,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
“走遍这么多世界,这是第一个例外,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隔壁的客院。
姚曳独自站在黑暗中,打开窗子看向岳染的院子。
子时了,那个郡主的院子已经全部熄了灯。
姚曳清冷的眼在黑暗中露出无人察觉的轻蔑笑意。
“跟我抢人?今晚你就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举起葱管般的手指,在黑暗中捏了几个诀,手势极快,复杂难辨。
岳染的院子周围,蓦地出现了一圈黑色雾气,渐渐向着岳染的房间汇聚而去。
姚曳看着那黑雾全部涌入岳染房中,唇边带着志得意满的笑,轻轻关上窗户去睡觉了。
就让那姐妹俩好好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吧。
受的惊吓越大,明日她开口要人就越有底气。
岳染房内,从窗口缝隙涌入的黑雾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它无声站在房中,辨认了床上那两个姐妹的身影,一步步向着床边靠近。
每走一步,那黑雾人的外形就变化一次,等到了床边,已经是一个浑身长长触手张牙舞爪的狰狞鬼面。
它伸出一只触手掀开了锦帐,正要将脸对准那床上的小姑娘,却迎面撞上一双黑白分明十分清醒的眼睛。
岳染抿着唇看着床边的黑色鬼影,手中长剑骤然出鞘。
“元宝,这玩意真的会怕我?”
元宝不屑地嘁了一声:
“你怕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种山魈鬼魅但凡能碰你一根头发,那都是我的耻辱!”
岳染坐起身,一剑寒光起。
冥冥中,一个只有鬼魅才能听见的凄厉嚎叫在定北王府上空短暂响起,随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