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楼说的“盲冢”，据分析应该是一座古墓，地处云南边境线附近的深山中，最早是当地的一个彝族猎人发现的。

    之所以叫盲冢，是因为最初进去的那个猎人，在一片黑暗中发现了看不见的墙壁——当然，后来经过证实，那并不是什么看不见的墙壁，而是人踏足那片区域后，就会失明。所谓的“看不见的墙壁”，其实也就是古墓的灵殿外壁。

    盲冢的“盲”字，便是由此而来。

    闻听此处时朝兮与黑瞎子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为何张海楼会找上他了。

    但朝兮仍有一些迟疑，故而问道：“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已经进去过了？”

    张海楼犹豫了一下，或许意识到了在朝兮面前说谎也很快会被拆穿，到时候再说真相就太狼狈了，因而稍加停顿，就选择了实话实说：“几十年前，我的确进去过一回……跟族长一起。”

    跟张起灵？

    朝兮眸光一闪，推断那应当是张起灵从藏海花丛中逃走消失以后的事了。

    张起灵那次失魂症发作得很严重，频繁出入各个古墓寻找失落的记忆，应该也是那时候开始的。

    “你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朝兮随口问道。

    “如我所说……我们在里面，也失明了。”张海楼摊开双手，“我们在灵殿的外壁上发现了张家先人留下的标记，意思是里面很危险，张家子孙不可贸然进入。”

    “说了不让你进，你还偏要进去，就这么想当个不孝子孙？”朝兮立刻讽刺道。

    张海楼的脸色涨成猪肝紫，似乎格外忌讳这种事，半晌才道：“不可贸然进入，又不等于不可进入。这次我们叫人来夹喇嘛，就是要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确保一举成功。”

    朝兮冷笑道：“你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别人凭什么陪你冒险？有些人夹喇嘛可不是图人民币的，你最好拿出点儿诚意来。”

    话甫落，张海楼还没说什么，黑瞎子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摆，凑近耳朵小声说：“朝爷，我夹喇嘛就图人民币的……”

    “没出息的东西。”朝兮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张海楼。

    张海楼抿着唇思忖片刻，讳莫如深道：“我们自然有我们要得到的东西，跟你们说了也没用。至于诚意……哼，我相信这位黑爷会很感兴趣的。”

    “我？是么？那我可愿闻其详了。”黑瞎子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张海楼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邪魅一笑：“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种石胆虫，这种虫子养在石头做的虫盘里，如果入药，可以治疗眼疾。”

    朝兮瞳孔一震，黑瞎子的笑容也僵在了唇边。

    良久，朝兮才沉声道：“你怎么知道那虫子的效用？你手上有？”

    “我们的确带出了一只虫盘。”张海楼的身子向后，往沙发上靠了靠，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当时我们不清楚石胆虫的特性，直接打开了虫盘，里面的石胆虫接触到空气，很快就死了。后来经过实验，我们才发现这种虫子的体内有一种成分，对一些特殊的眼疾有很好的疗效……但是，死虫不行，得要活的。”

    这回轮到朝兮沉默了。

    如果是利诱，他当然不会在意，哪怕那什么盲冢里有真正的长生不老术也不行。

    但如果里面有治疗黑瞎子眼疾的办法，他不得不去尝试。

    张海楼这也算是掐住命根子了。

    “你信他的话么？”

    送走张海楼以后，黑瞎子支颌沉思许久，方转头问朝兮的看法。

    “你不应该问我。”朝兮道，“我对张家人一视同仁，每一个我都不信任。”

    “那哑巴张呢？”黑瞎子似笑非笑。

    朝兮蹙眉，“他不是张家人。他仅仅是我的侄子。”

    “不开玩笑，我认真的。”黑瞎子道，“朝爷，你觉得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少？”

    朝兮沉吟道：“世间之事，往往是相生相克的。如果那的确是一片人进去就会失明的盲区，那盲区里有能够治疗目盲的东西，也算合理。”

    “那，我接了？”黑瞎子看着张海楼留在茶几上的字条，上面有一串手机号码。

    “我并不是怀疑石胆虫能治疗你的眼疾。我怀疑的，是张海楼这个人。”

    “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朝兮摸着光滑的下巴，目光微凝，思索道：“比如，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有眼疾？你在道上叫黑瞎子，那是因为你经常戴着墨镜，像个算命的瞎子，能知道你眼睛有问题的人，只有亲近的几个人。”

    黑瞎子怔愣一下，说：“你们张……他们张家人神通广大，耳聪目明，我几次三番在北京治眼睛，他们能查到不奇怪。”

    “那就更不对劲了。”朝兮立刻道，“张家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去查你？他们不查你，就不会知道你有眼疾，进而以此作为谈判条件找你夹喇嘛。可如果他们没想找你夹喇嘛，就不会费心去查一个毫无交集的人。你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

    黑瞎子道：“也可能他们真正要找的其实是你，只是发现你们跟我住在一起，所以顺带查了我的事。”

    然而朝兮摇了摇头，说：“我在张家地位不高，只是辈分占便宜。像他们这种东拉西凑出来的外家晚辈，知不知道我这个人都两说。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

    “哑巴张！”黑瞎子凛然道。

    朝兮深以为然。

    他没什么可以让张家人图谋的，但张海楼自称曾与张起灵一起去过盲冢，或许当时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导致行动失败了。现在张海楼想再次进入盲冢，那第一时间想到张起灵也说得过去。

    黑瞎子曾与张起灵一起在陈皮手底下做事，想查到他与张起灵的交集不难。

    张海楼选择找黑瞎子夹喇嘛，除了他的眼疾，恐怕也存着把张起灵再次拖下水的心思。

    至于朝兮，大概只能算“意外之喜”。

    张起灵在张家的地位有些特殊，一部分人知道他的假圣婴身份后，对他贬损轻视，另一部分人，如张海客之流，则对他奉若神明。

    而张海楼还称呼张起灵为族长，说不定也是个“保皇党”，盼着张起灵能重振张家呢。

    朝兮忽然说：“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你同意合作。”

    黑瞎子微讶：“你不是说张家人不可信？”

    “他既然想用那石胆虫拉你入伙，不妨就让他认为他成功了。”朝兮的眸中有幽幽鬼火在燃烧，“他觉得你有所求，必须跟他同气连枝，那么有些事，他就不会防着你了。”

    黑瞎子试探着拨了电话出去。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对朝兮点头，说：“你猜得没错。张海楼说，那地方有许多毒虫子，进入盲区后所有人双目失明，那纯粹就是给虫子加餐的。为此，他打听到，万寿山的小沧浪那里有一张奇特的药方子，可以驱虫。”

    朝兮双眸一凛，轻轻嗤笑：“果然……真够他们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