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幽暗森寂。
窗外的雨声不过是把本就安静的夜衬得更加寂静。
阿容压在沈清宵身上,两人的呼吸在这寂静中愈发清晰可闻。
沈清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试图推开阿容,“阿容,快起来,不可如此放肆……唔……”
久别七百年的吻,再一次落在了他的唇上。
轻轻的,冰凉柔软。
不管不顾,却小心翼翼。
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兽,蒙昧却遵从心中的渴望。
是啊,已经七百年了……
他们说恍若隔世时,不过是物是人非的无奈感慨。
可若真的隔世了呢?
他还能肖想着,与她再续旧缘吗?
“沈清宵,我喜欢你。你不要再做我叔叔了,好不好?”
沈清宵望着少女黑夜里格外亮眼的双眸,只觉得自惭形秽。
她明明才十七岁,她什么都不懂。
也许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误解。
可明明,他已经尽自己所能与她保持该有的距离……
记得当初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阿容曾问过他:“你想收我为徒,做我师父?”
那时候沈清宵正在厨房和面。
他揉面的手顿了顿,沉眸道:“不是。”
“那我知道了!”阿容又胸有成竹道,“你想当我爹。”
沈清宵:“……”
“不是,不要瞎猜了。”听起来语气不太好。
他垂下头,手在面团上用力地揉着,修长的手指紧紧地嵌入柔软的面团中,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沈清宵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安排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容那时才七岁。
好像除了长辈这个身份,其他都不合适。
他悲哀地惊觉,似乎无论如何,他们都回不到过去。
后来日复一日,阿容还是把他当成了养父那类的角色。
他也没有否认或者纠正。
这一世,他所求不过是让她平安快乐。
至于恋人道侣,她也本可以有更多选择。而不是一生禁锢在他这个把她从小养大的“长辈”身边,被迫选择他。
她该有更自由的人生。
至于她往后的生命里有没有他,都不重要。
所以他甘愿,只做那个养她长大的人。
她的长辈,她口中的沈叔叔。
记得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抗拒他。可到了夜里,便抱着枕头可怜巴巴来找他。
她怕黑,也怕一个人。
沈清宵看着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怯意的阿容,心中不禁一软。
“进来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容小步跑到床边,把枕头放在一旁,钻进了被窝。
沈清宵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睡吧。”
“沈叔叔……”阿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紧紧依偎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沈清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犹如最安心的承诺。
“你有点像娘亲……”阿容声音糯糯的,埋在他胸前又乖又可爱。
“是吗?”
从前的阿容也曾这样说过。
“但不是我娘。”阿容又说。
“大约是老天爷给我换了个新娘。”阿容说。
沈清宵哭笑不得。
“新娘”二字有很大的歧义。单纯的阿容的本意不过是说他像新的娘亲。
幼时的阿容日日都要哄睡,他们就这样过了六个春秋。
直到阿容十三岁的时候,来了癸水。
沈清宵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不能再这样不顾男女之防日日睡在一起,才分开睡。
今夜她敲门时,沈清宵起初不疑有他。
可渐渐反应过来,她哪里还怕什么打雷闪电。
她十四岁那年,有一次两日没回家,把山里的妖怪全都收了一遍又放了。
沈清宵火急火燎去寻她,却见她威风凛凛将一个大妖踩在脚下。
见他来了,连忙放开那大妖,小跑着朝他跑过来,可怜兮兮地说:“沈叔叔,他们欺负我~”
大妖:?
至此山里大妖小妖见了她都要哭着叫声姑奶奶。
她现在哪里害怕什么打雷闪电,原来是趁着夜黑要做坏事。
果然是胆大包天。
说起来,阿容对他起初也不过是有意为难,日日调皮捣蛋,企图折腾他这个“人贩子”。
后来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又乖又听话。
沈清宵知道,她在不安。她害怕被他丢弃,所以要更乖更懂事。
如今她变成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也不过是他日日纵容宠溺,惯着她让她有了安全感。
可她说到底还是小姑娘,脸皮薄,心也脆弱。被他这样冷漠对待,怕是要难过死了。
沈清宵又后悔又心疼,却没想到这个小混蛋打的是这种主意。
“阿容,你先起来……”
沈清宵侧脸避开她的吻,她的吻便又落在他侧脸上。
“阿容乖,听话……”
沈清宵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他的双手放在阿容的肩膀两侧,想要将她扶起,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阿容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我不要听话,我只要你。”
她的声音带着执拗,泪水沾湿了沈清宵的衣衫,眼看又要将那近乎本能的吻落下来。
“阿容,不要这样。这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沈清宵哑声阻止。
“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夫妻?”阿容带着哭腔。
“你还小……”
“——我已经长大了。”阿容为自己争辩。
“不信你摸。”阿容牵着他的手覆上自己月匈前的柔软。
沈清宵似被灼伤般猛地抽回手。
“阿容!”他似乎生气了。
他抱着她坐起身来,严肃地看着她。
“谁教你这样的?你不可以对男人这样,对谁都不行!”
可阿容还骑坐在他腰腹上,她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身,纤细的小腿内侧与他的肌肤若即若离,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她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旁,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酥痒。
他们这样子,让沈清宵的话丝毫没有说服力和威慑力。
“我只对你这样,也不可以吗?”她眼神倔强又执着。
她的呼吸温热而急促,喷洒在他的脖颈处,让他的心跳愈发不受控制。
“不行。”沈清宵冷声拒绝。
阿容抱着他不放。
沈清宵无奈轻叹,“阿容,只有两人真心相爱心意相通,才可以做夫妻,才可以做这些亲密之事。别人都不可以。”
是他疏忽了。
他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修炼,教她想要什么就告诉他,他会满足。
却没有教她情爱之事。
她被他养在山中,恍若蒙昧精怪,野性未驯,不谙世事。
他大可以自私一点,将她懵懂又直白的情意全盘接受。反正她什么都不明白,他占有了她,便得到了她。
可他更希望她此生圆满快乐,而不是被一个把她养大的男人以爱为名诱哄囚禁在身边。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做夫妻。”阿容红着眼睛说。
“沈清宵……你喜欢我吗?”她小心翼翼问。
沈清宵闭了闭眼。
岂止是喜欢啊……
“阿容,你现在长大了,该去外面看看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另起话头。
“如果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之后,仍旧喜欢我。那我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