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简单消了消食,两人就被安排着上床休息了。
毕竟充足的睡眠,才是最好的养生之道。
这房子和家里不一样,不透光也不透风,屋顶的瓦片覆盖得严严实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被褥都是崭新的,摸起来很厚实,笑笑躺在上面,浑身都轻飘飘的,感觉像是睡在云朵上,鼻尖似乎还能呼吸到温暖阳光的味道。
他把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感受到胃里装满了食物,暖暖的,很安心。
转头看向旁边的阿爷,已经睡着了,笑笑从刚才就咧起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真好啊,阿爷和他终于不用再饿肚子了。
那种感觉,是真的很难受,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胃部空空如也,甚至蠢蠢欲动,想吃掉其它的内脏,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叫嚣着饥饿和罢工。
阿爷费尽心思讨来的口粮大半都留给了他,却仍然是无济于事。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对此,他一度感觉到十分恐惧。
那段时间,因为饿得头晕眼花,他经常白天就能看到星星。
行动缓慢,四肢绵软,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变得越发沉闷。
但是却硬撑着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不只是他,阿爷也饿。
他知道的,即使阿爷从来不说,也不表现出分毫,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阿爷能靠自己坚强的意志撑着,身为阿爷的孙子,他也能。
阿爷带着他挖野菜,剥树皮,直到村庄周围再也找不到一点吃的,无奈之下,最后带他去了一次重宁寺。
就是在那里,他们第一次遇到了玉隐。
后来阿爷给他插草标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止他要死,阿爷也会死。
他们会跟阿爹阿娘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偷偷哭过,也怨恨过。因为他不服,他不想这样,他们也是人,为什么就可以被这般轻贱?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想要阿爷也活着。
他幻想过,如果自己能卖一笔钱就好了,阿爷就可以拿着钱吃饱饭,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他不怕苦也不怕累,甚至愿意给别人当牛做马,但是一连几天都没人要他。
在他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玉隐出现了,就像是拯救凡人的天神,带他们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这般丰衣足食的生活,可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一夜好梦,第二天吃完早膳,元澈、弘曕和灵犀就来看笑笑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侯老伯和笑笑正在打扫院子,一开始两人摸着扫把的时候还被阻止过。
因为玉隐说了让他们先养一段时间,恢复恢复元气。
所以没人敢让这祖孙俩干活,只是侯老伯闲不住,他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干点什么,还让别人伺候着,那就真成了吃白食的。
对于一辈子淳朴老实的农民来说,这无疑会让他浑身难受,便硬是要打扫卫生,其他人根本拦不住。
元澈三人站在旁边看着,越看越觉得笑笑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整个人像颗豆芽菜。
除了头和肚子大大的,胳膊和腿都细得像筷子,看起来一折就断。
来之前三人商量过,这毕竟是在他们提议下救回来的人,送佛送到西,以后这个孩子就由他们罩着了,总不能有点什么事儿都麻烦长辈吧。
等干完活,三人就让笑笑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起初笑笑十分为难,他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因为三位小主子身上衣着华丽,贵气逼人,对比之下,他有些瑟缩和自惭形秽,不太敢接触。
而且,刚到这个新地方,比起出去玩,他更想跟阿爷待在一起。
还是侯老伯劝了劝,让他听小主子们的话,笑笑才跟着去了。
四人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的一片空气上玩起了飞盘游戏。
这是玉隐在船上无聊时带着他们做出来的,选用的材料是红木和榉木。
红木质地细腻光滑,没有太多的纹理,却拥有艳丽的颜色,做出来十分好看。
榉木虽然质感粗糙,纹理明显,但是更为柔软好下刀,且弹性较好。
用这两种木头做出来的飞盘虽然颜色各异,但是赏玩性却都很高。
飞盘虽小,工艺要求却不低,只是抛光打磨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好在做出来之后重量适中,在空气中的稳定性也高。
而且木质玩具很耐用,还可以进行复杂一些的技巧动作。
这段时间它成了元澈、弘曕和灵犀的心头好,三人几乎每天都要玩一场。
一个木飞盘看着不起眼,却能让孩子们大汗淋漓的玩上一个时辰,感受到自由的快感和奔驰的乐趣。
笑笑一开始不会玩,元澈就教他,慢慢地他也敢扔了。
不过还是捡飞盘的次数比较多,他也不介意,跟在后面慢慢地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
在小孩子身上,似乎永远都有一股求生的本能。
即使受过再多苦,只要给一点活下去的机会,他们依然能够大胆地笑,再次展出现旺盛的生命力。
生命的脆弱不堪和顽强不屈,可以同时在一个孩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侯老伯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就远远地站着,直到看见孙儿和小主子们相处时和谐的场景,才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贵人养出来的小公子们,自然也不会差。
看着看着,侯老伯有些恍惚,眼里忍不住溢出了泪水。
他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看到孙儿脸上的笑容了,好像自从儿子生病,孙子就慢慢变得沉默寡言。
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经历了很多。他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轻易不会展现出来。
在他阿爹阿娘走的时候,就一连好几天都没开口说话,侯老伯当时担心坏了,生怕这棵独苗苗再有个万一。
好在后来恢复过来了,祖孙俩相依为命也能苟活。
他最担心的,就是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笑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也怕自己前脚刚走,孙儿后脚就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