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柏顿时眉头紧皱,心里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之感涌起。
不出所料,乔娜气喘吁吁地冲出病房来,看见了一柏,就好比遇到了救星一般:“叶大夫,真是太好了,你在这!今儿给小姑娘换药时,莉莎无意间在劳拉姐给她戴的那个金属表链子上照见了自己的脸孔。那孩子一时间承受不了这种冲击,上午就已经打过一次针了,但现在依然没法平静下来。托马斯大叔和查大夫现在都在病床旁守着呢。”
“你也晓得她毕竟年纪尚幼,身体又还在康复阶段。一天连续两针怕是要伤及根本。”乔娜满脸焦急地解释着。
“我去瞧瞧吧。”说着话的同时,他把自己手里的龙珠球递给了旁边的裴泽弼,又把宿舍的钥匙一起给了过去,“五零九号房,在那儿等我吧。”小弼点点头接过物件后转身离开了。
而这边,叶一柏则迅速朝着重症区跑了过去,途中还顺手拿走护士站桌子上那份最新发行的《周六新闻》,边走边翻看着。
病房内此刻正闹得不可开交。小女孩莉莎不断地尖叫挣扎着,拼命地挥动自己的手臂。原本已经恢复得很好的右脸颊不知怎地又被刮破了皮肉,重新露出骇人的模样来。
托马斯跟理查两位男士分站在女孩两边,努力压制着她的举动,但显然没什么效果。只要双肩被抓住不放的话,她就会用脚使劲踢打,导流管随之晃动不止,眼看随时都有脱掉的风险。
在一旁哭泣的劳拉用被褥紧紧裹住了小丫头的小腹位置,防止剧烈摇摆造成二次损伤。“是不是乔娜呀?快点再来支安定液啊!”听到开门声音传进来后,查大夫连忙大声催促起来。“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伤口都要裂开了呀!”
“是我。”
一柏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走进门,因着事态紧急他甚至来不及披上白大褂,直接快步奔到床前一把握住小女孩正在蹬踏的双腿:“听好了,要是你还想挨上第三针那就尽管继续闹腾!”
可惜对于目前精神高度紧张中的莉莎而言,外界任何话语都无异于耳旁风。她依旧绝望而又凄厉地哭嚎着,仿佛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鸟,在空中无助地拍打翅膀般令人心疼。
“查哥、叶师傅!不好啦,血液渗出来了!快想办法止住啊...”此时劳拉带着哽咽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宁静。
恰逢其时乔娜手执另一剂安定剂匆匆赶到房间。“赶快给她注射!”
小莉莎似乎注意到了眼前护士手上那个熟悉且令人恐惧的东西,圆圆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显的惊慌。因为今天一大早自己就是被这样一管不明液体扎进了体内随后陷入昏睡中去了。所以她本能地更加抗拒了起来:“不要!不可以......”音调变得异常刺耳高昂。
眼看就要强行打入针水,叶医生却及时开口叫停了这一举动。“稍安勿躁!”随后他温和而又诚恳地看着眼前这位脆弱至极的小朋友,同时拿起刚刚从护士那里顺来的报纸,缓缓翻开至梁聪的手指部分,“这是我治好的案例哦~你看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加护室内所有人一时之间都被此番突如其来且颇有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在这种十万火急情况下还有闲心聊些无关紧要之事吗?
“连断裂的手指尖都能够重新修复完整。那么我想应该也可以替您缝补好残缺的肌肤才是呢。”他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当然为了做到这一点还需要从你别的部位移植一些皮肤过来。或许会有一点疼痛感伴随,但是相信你能忍受得住对吗?”
闻言之下,小姑娘原本激动的情绪逐渐平息了不少。她开始认真凝视着图片上的内容以及对方充满自信的表情。“那就大腿好了,那边颜色比较接近。”她略显疲惫地应答道。
“嗯嗯,就这样吧!取皮过程中可能会稍微有点难受,毕竟需要取得稍微厚实一点才能确保它能够在脸上存活茁壮成长嘛~就好像种树苗一样道理,必须连带着泥土一块挪动才会容易成活噢,明白了吗?”叶先生耐心而又细心地解说着整个过程步骤。
感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关怀之情,小女孩也不禁认真地点点头:“没事哒,能忍耐得住!可不可以选在穿裤子看不见地方啊?不然夏天就不能穿裙子咯.....”声音虽微弱,但却坚定异常。
“当然能弄得平平整整,只要你好好休养,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原想着等你肚上的伤好了,就帮你做脸上的手术,这下又出了血,得再耽搁两天了。”
小莉莎听罢,立刻嘴一撇,“叶叔,俺错了,以后俺老老实实,不能再延后了吧?”
这时的小莉莎已然安静下来,她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叶大夫,一脸恳求的模样。
叶一柏暗暗松了口气,笑言:“那还得看你自己的恢复情况啊。等肚皮上的伤全好了,才能着手脸上的手术。”
小莉莎脸上现出懊恼之色,转头看向托马斯,“爹爹,你给医生说说情。俺想快点儿好起来。”
托马斯额头渗满了冷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等会儿爹去找医生商量。”
“劳拉,你去给莉莎上药。”叶一柏朝劳拉吩咐道。
劳拉应声而起,用力点了点头。手腕上的银色手镯被丢在一旁,叶一柏弯腰捡起,递还到劳拉手中,“这镯子挺好看。”
劳拉闻言,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谢谢您,叶大夫……”
只有她清楚,因为这只手镯几乎让所有人精心编织的谎言破灭时,她是多么自责,尤其看到小莉莎再度弄破脸部伤口,满脸是血地挣扎时,她心如刀绞,全靠对病人责任让她撑到现在,没有崩溃。
叶一柏轻拍其肩,“去吧。”他深知在医学生涯中,见过太多因挫折颓废的青春面孔,每每都忍不住劝诫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