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医生摇了摇头:“病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可能需要适当使用一些镇定剂。”
“她对麻醉药品有些依赖,剂量方面需谨慎。”
“那我们去诊疗室进一步探讨一下如何?包括你刚才提到关于利用脑电波进行手术的方法,我也想了解更多。”
“自然是欢迎得很。”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走去。这时忽然传来背后魏如兰的声音,用乡下话自言自语道:“原来说到底还有希望啊……只可惜,晚了……宝贝儿,妈对你不起啊……”
听见这话,叶一柏顿了一顿脚步,回头看见魏如兰那双近乎疯狂的眼睛直盯着他。
另一边,在杭城镇里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不去就不去了嘛,非得在这唠唠叨叨的,你以为我是要害谁啊。”杨太太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一脸不满地望着杨素新。
杨素新苦笑着答道:“嫂子你知道的呀,只要我一现身他肯定不会闲着,现在人家叶先生可是名声在外呢,若是我跟着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干脆咱们都不去了吧,麻烦您多多照顾芳儿。”
杨太太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这个妹子,径直走进堂屋里坐下来。仆人们正忙碌地收拾行装。“像咱俩这样的女人家家其实早该看得开一点,你真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天长地久的事儿么?男人呐……终究都是靠不住的。”
面对姐姐这般言论,杨素新沉默不语。曾经放弃太多才换来今日一切的她——身为新时代知识女性、世家小姐出身的人竟然输给了一个毫无文化背景甚至是地位卑微的小户女儿张素娥。一旦如此,则连最后一点尊严都将荡然无存。
尽管隐约察觉到了妹妹心中那份痛苦,杨太太也没有再多加议论。
就在这时,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只见一名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跑来。他走路速度很慢,四肢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协调。小男孩笑着扑进了杨太太怀里:“娘,你看我自己穿衣穿得好不好!”
孩子说得慢条斯理,每个字似乎都在用力蹦出来。通常而言,这样年纪大的孩子能做到独自穿衣并非难事;然而见到此景,杨太太却是满脸惊喜,“好乖的儿子,太棒啦!”
被称为‘儿子’的少年露出憨憨的笑容,慢慢讲述了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学会系扣子的过程。旁边母亲脸上满是欣慰与喜悦,仿佛儿子成就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看着这一幕温馨画面,原本心里憋闷无比的杨素新稍微感到些许安慰,眼神之中亦多了几分对杨老太太境遇的理解。她们这样生活着的人家里头,谁又不是过着熬日子般的日子呢?
东合大学的事情已经打点了好一阵子,等去了沪江之后带着她去见见老师就行,各方面都需要安排得周到些。芳儿本就有天赋且模样生得俊俏极了,随她娘的模样,无论哪个老师见到都会称赞一句才华出众的女子。
她这一生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了,比起那些个表里不一的人,魏如雪更信得过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外甥女。因此,对于叶芳的事情,魏如雪格外上心,也算是为儿子日后打算打下基础。
“依着我怕是不好。”杨素新微微一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嫂子,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去火车站吧。孩子的病要紧,别耽误了时辰。”
魏如雪闻言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立刻起身道:“是啊,跟你说了这许多都快忘了时间。王妈,东西收拾好了没?我们要出门了。”
见魏如雪起身忙碌,杨素新走到叶芳身旁,低声道:“这次阿妈不能陪你去了,上海跟咱们杭城不同,万事要小心些。至于叶一柏那里,你们儿时玩得好,不用因为我而闹出什么误会。”
“阿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杨素新兴许也是不舍,却故作轻松。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辆汽车驶离杨家大院,向杭城的火车站奔去。
理查神色焦急地看着叶一柏,“我知道你昨晚刚值班回来,但我实在找不到人换班了。若今日不去哄凯瑟琳医生开心,恐怕我就真没女朋友了。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叶一柏放下手里的听诊器,无可奈何地看向理查。平日里对这些小辈们很是照拂,更何况这还是他初到此处时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好在是为了爱情嘛,行。”
理查感激涕零地一把抱住叶一柏,接着急匆匆向办公室门口跑去。
裴泽弼走进房间时正撞见了这一幕,眉眼之间满是不悦,但他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冲着急忙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随后,他缓步走向叶一柏,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你和那小子的关系好像很不错。”裴泽弼毫不掩饰内心的醋意,一屁股坐在叶一柏身旁的凳子上,将伤处露了出来,“换药吧,医生大人。”
叶一柏淡淡一笑:“理查是我的助手,况且为人师长者自当成人之美。他此来是因婚事,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说完这句话,叶一柏起身准备去找绷带,却不曾想裴泽弼竟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抿了一口。“你知道那是我用过的杯子。”看着对方一脸得意的笑容,叶医生耳根发热,连脸色都有几分红润起来。
裴泽弼眼中流露出狡黠之意:“男朋友喝过的杯子,难道不能碰?”边说边再次将杯子放到唇边轻吸一口,那样子好似不是对着杯子一般……
从未经历过此类情形的叶医生只能强忍尴尬之情,低头将治疗盘放置在桌子上,然后默默无语地开始剪掉缠绕在裴泽弼受伤胳膊上的绷带。
锋利的剪刀划过绷带发出刺耳声响,此时此刻的叶大医生哪里还管得了轻重缓急?裴泽弼前几日所受枪伤尚未痊愈,如此粗鲁地处理定会令伤口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