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默默地把头转回监测仪方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手术区域飘去。王茂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啥丢人的，神经外科对他来说同样是个陌生的领域，学习一下也是正常的。

    学习并不可耻！医学是一门需要不断进步的学问。王茂这么想后，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记录着。哎，要是能拿笔做笔记就好了……

    “比利，把止血钳拿掉。”叶一柏抬手示意比利将病人头皮切口处的止血钳取下。

    比利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去除止血钳。同一时刻，叶一柏迅速用电凝器止血，然后缝合了病人的头皮帽状腱膜和皮肤。

    “递上纱布。”清理伤口，再覆盖上纱布，固定好引流条，叶一柏摘下手套。

    “魏女士，手术结束了，一切都很顺利。您头上的引流条二十四小时后护士会帮忙取下来，一周后再拆除缝线。具体的术后注意事项，等会儿由护士详细跟您说。”

    与开颅和整个手术过程相比，缝合的时间其实不到一个小时，但这对魏如兰来说却像是过了整整一天。当她听到叶一柏的话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真的手术结束了吗？”

    “是的。”

    “一切顺利吗？”

    “是的，魏女士。术后的脑皮层电图显示已经没有癫痫波了。我们有一年的观察期，如果没有发作，就能停药了。因为您的情况特殊，我们会仔细斟酌用药量，并尽量让您提前停药。”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们！”魏如兰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不停地向他们道谢。

    这些身穿白大褂的人能够感受到患者真挚的感激，饥饿的肚子似乎都不那么难受了。肠鸣声此起彼伏，但在笑声和调侃中被掩盖了起来。

    莉莉用纱布帮魏如兰擦去眼泪：“魏女士，这是好事啊，别哭了。”

    “莉莉，出来收拾工具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

    莉莉再次替魏如兰擦了擦眼泪，将纱布垫在她眼角下方，然后慢慢从床下爬出。因为蹲得太久，她的小腿又酸又麻，移动得特别缓慢。

    在一位小医生的帮助下，她慢慢站起身，同时不停歇地帮助乔娜整理消毒巾。这时她拉了一下那块不动的消毒巾，怎么回事？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拉不动。

    于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却发现魏如兰的头动了一下……

    莉莉目光转移到这块难以移动的消毒巾上，随即开口，“叶医生……洞巾……”她忍着小腿的酸痛，语气有些怪异地说。

    乔娜已经把工具都整理完毕了，叶一柏正低着头跟亨利谈论关于术中唤醒的事情。听到莉莉的话，他疑惑地望了过来。

    莉莉努力抑制着内心的奇怪感觉，指了指魏如兰头上的洞巾。几位白衣天使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随后，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乔娜重新打开器械盘。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手术室中的宁静。白大褂们严肃起来。

    叶医生缓缓回到主刀位，低声说道：“给我剪刀……”

    乔娜面无表情地递给叶一柏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叶医生，不是说手术结束了么？”魏如兰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叶医生手里的剪刀顿了一下，白大褂们则低头不语。

    莉莉看着即使戴着口罩也显得有点尴尬的叶医生，心想：天才也会犯错误呢……

    “是的，手术已经完成，这只是扫尾工作，不影响整体结果。”叶医生沉稳而冷静地回答道。

    “哦，明白了。”魏如兰相信叶一柏的话语。

    拆下了缝在头皮上的洞巾，移除她头皮上的缝线，叶医生将剪刀递给了乔娜。

    乔娜调皮地冲叶一柏笑笑，叶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

    清点了工具，把所有消毒巾扔进垃圾桶，并确保所有工具都被正确收回后，乔娜给叶一柏比了个“oK”的手势。

    “好了，送出去吧，先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

    “好的，叶医生。”

    关掉无影灯，乔娜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劳拉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莉莉，用英文责备道：“你呀，基础反应测试完成后就能出来了，干嘛非要蹲那么久，两次术中唤醒，将近两个小时，你的腿还受得住么？”

    “哎呀，劳拉，你知道那个有多吓人吗？躺在那里，上面的人在你的脑子里动刀子，自己连动都不能动。看到的只有白色床单和医生们的脚，这样容易让人发疯的。有我在旁边就不一样了……”

    “咱村里有句老话，爱面子的人，总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手术室内，小姑娘用怪腔怪调的华语说笑，声音传到外边。

    门外走廊上，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魏如雪、她娘、沈红益、杨东和叶芳一直守在那里。白天人来人往，到了晚上，走廊只剩下他们几个。杨东困得靠在魏如雪腿上睡着了。

    魏母手中捻动着佛珠，口中不停地念诵“阿弥陀佛”。沈红益则习惯性地叼着烟，但那支烟没点燃——因为医护人员早提醒他医院走廊不许抽烟。

    手术室的门打开那一刻，沈红益第一个站起身，飞快地向门口走去。魏如雪把杨东的头靠在叶芳怀里，“芳儿，你照看东儿一下。”随后搀扶起魏母站起来。

    乔娜和比利、王茂推着手术床出来，魏如雪几人赶紧迎上前去。

    “医生，手术顺利吗？”

    比利用不太熟练的华国语回答：“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已经醒过来了，现在需要送去重症监护室。”

    “就是咱们说的IcU，刚做了开颅手术，要在里头观察两天，那里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能不能出来还得看主治医生怎么说。叶医生还在后面呢，你们稍等他一下。”王茂接过比利的话解释道。

    听罢，魏母和魏如雪急忙走近手术床。魏如兰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如兰，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痛不痛？”魏如雪心疼地看着妹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