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们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这边杨东还未从手术台上下来,那边魏春梅就被送进了救护中心。两辆推床并肩穿过走廊,朝着急救中心疾驰而去。
“叶大夫,您刚才说手术很顺利,对吗?”杨成新在一旁看得真切,还是不由得再次追问叶百顺。
叶百顺点头示意:“没错,手术结果相当不错,我们最大程度地祛除了杨东脑内的病变,并且在手术过程中唤醒了他的意识,病人当时的情绪行为都非常正常,说明手术并未损伤到重要功能区。预计一周之内手术的效果将会逐渐显现,其中包括学习能力、反应速度以及四肢协调性等方面,尤其四肢协调方面的改变会较为明显,大家也能够很快看到疗效。至于认知智能方面则需要时间恢复,也希望家属能给孩子一点缓冲的时间。”
叶百顺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含糊,无避嫌,也无模棱两可之意,而是坚定无比地告诉大家,事情解决了。
就这么解决了?
魏春柳用手掩住嘴唇,扭头擦拭眼角涌上的泪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下来。沈洪义面露惊喜之余又满腹疑惑,同样是自家孩子,只因家长的选择各异,结局却截然不同,他们心中对外甥的成功手术满心欢喜,同时却又不禁为那已离去的孩子哀叹不已。
魏氏的老祖宗听完叶百顺斩钉截铁的回答,再也抑制不住那份庄重沉敛之姿,一把拉住叶百顺的手臂,连连表示感激不尽。
自魏春柳到杨东的治疗经历,在这个村子里,叶百顺可谓魏家的大恩人,她甚至盼望着马上找个师傅为叶百顺画像带回老家供奉起来。
叶百顺应承着,拍了拍她布满青筋且干燥的手背:“老人家,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所在,一家人到现在还没有用餐吧,要抓紧时间吃饭去,不然饭店恐怕都准备关门了。再像您儿媳那样饿得血糖过低,我们医院可没这么多病床伺候着呐。”
村民们围在医务室门口,田婶子望着走进走出的赤脚大夫叶一柏,急切地道:“大伙有问题尽管问苏姑娘,叶大夫正忙,连饭都难得吃几口呢。”说着,苏珊便主动走向前,在众人间解释病情。“病人不能总躺在这院坝里头不是,咱们还是先送回屋里头安稳些。”大伙纷纷应声同意。
“好的好的,不让医生用餐耽误事。”田婆婆连忙表态。
这时,村里的青壮年杨大勇的父亲杨成新目光坚定地看向刚刚为儿子做完手术即将离去的叶一柏,“叶大夫啊,真的谢谢您,让我儿能体面地活下去。”叶一柏看见杨成新的一脸肃穆和感激,点头致意,并快速离去。
此时的叶芳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尽管她目睹了一切。
苏珊和其他几位医护人员推着躺在床上的杨东往病房返回,并沿途叮嘱着家属们注意事项:“手术过后,这娃大概半个多时辰就能清醒过来,开脑的疼可不容小觑呐。因此大夫会在半个时辰后再来施以止痛药。这也是为何刚动完手术的他就被推出来的原因,孩子疼起来可受不了,若是在恢复期乱动触碰到伤口,后果不堪设想……”
当叶一柏一路急行至炊房门口时,老中医贺伯才匆匆赶出办公室。“叶大夫,你到现在还没歇下手呢?”他一脸同情地看着叶一柏。
“哎,的确有点超出预计时间了,三点钟我还有一场手术等着呢,得赶紧扒拉口饭垫肚子。贺老,怎地你也这时候才来用餐?”叶一柏摊摊手,反问道。
贺伯满脸无奈,“碰上一位难调理的病人,你说咱穿上了这白衣,就得以病人为主啊。说到你的手术,那可是引起了国际医疗界的不小轰动哪!好几个国际上有名气的神经专家联系到了我,都想同你交流交流那个病例的情况呢。而且听说你接下还要为一个五岁娃娃动大脑瘤切除手术,他们都像见到猎物的鹰一般盯着,要不是国际通讯费时,怕是要亲自跑来看了。这个例子也准备一下给《柳叶刀》发过去吧,这次就不劳驾我署名了,料想他们不敢拖延刊载,而且还觉得倍儿有面子呢。”
边说着,两人一同迈入炊房内。这村子有个好处便是因着外科医生时常延误了饭点,炊房一天到晚都有饭食供应。见叶一柏进来,大厨满脸笑容地拿起一个硕大的铁碗为他盛上满满一勺炖牛肉。“叶大夫,又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呢,真是够累人的。”
自从叶一柏来到了这乡村卫生站,这里的中国医生在村里受待见的程度可谓是日甚一日,大家都为此自豪不已。
听到叶一柏的话,贺伯瞥见他饭盘中的牛肉,顿时眼神一亮。“哎呀,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吃到牛肉,那我……”话音还未落,大厨却抱歉地笑了:“叶大夫,这炖牛肉真没剩下多少啦,不知您肯不肯将就尝尝我的新手艺——比萨饼?前阵子我去城里新开的西餐馆偷师学来的,味道保准正宗!”
贺伯看向角落里摆满洋葱碎和肉末儿的大面饼,又望望叶一柏那盘分量十足、品质优良的炖牛肉,一时陷入了纠结……
“贺伯,不如你吃份比萨吧,我的牛肉其实也就尝个两三片,剩下的可以分给你。”叶一柏提议道。
经过杨东那次手术之后,直到九月底,都没有出现太过棘手的病例了。两周后,杨东顺利出院,他的四肢协调性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不仅可以自己刷牙穿衣,就连说话速度虽仍然偏慢,但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份明显的语塞感,叶一柏断定这其中更多的是心理因素在起作用。
在他办妥出院手续那天,杨东一家老小再次前往叶一柏的办公室表达感激之情,还不忘带上了一些自家果园产的新鲜水果,这年月交通不便,运输成本高昂,水果可称得上是珍贵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