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走之前，已经预见了这一切，早早就吩咐了朱景然去做好准备。

    “百姓会暴动，我会让人秉公解决。不排除有人故意挑起事端，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话要怎么说，她自然不必教朱景然。

    朱景然也不意外她让他干这个事，他意外的是，“百姓为什么会暴动？”

    他问这个问题，无垢便明白，他还不够了解百姓，不够懂他们所承受的压迫。

    她本来也不懂，甚至不如朱景然。

    多亏了闻松，她才能想象出他们的苦难，才会比其他人更多一份对他们心态的了解。

    “殿下要时刻记住，您永远无法彻底了解他们，因为他们所经历的，比您所想象出来的苦难还要再多千倍、万倍。”

    “身为上位者，一个优秀的上位者，要无时无刻设身处地，才能有真正的惠民政策。”

    这是闻松留给她的两句话，她时刻谨记的两句。

    百姓一定会暴动，因为她对付官员和世家的“五条”不够解气，甚至有些人会觉得，她仍然站在权威的这边。可她的行为，又撕开了一个裂口，这个裂口，会给他们勇气去反抗，去报复。

    她并非有意如此，这一系列的后续，只能算是她所能想出的最好方案的后续反应。

    而她的对立方，也绝不会放过机会。

    暴动避无可避，只能尽所有力量去劝说，去让他们满意。

    所幸，朱景然做到了。

    这一闹，西池世家是真的开始惴惴不安了。

    家缠万贯的人最怕光脚的亡命之徒，不管是发泄忿恨还是被人引诱入局，只要有一个能真的下狠手，都是他们无法挽回都损失。

    与其防着暗箭，不如自查。

    一日后，几个世家不约而同地选了几个人去府衙自首。

    ……

    洛海，深藏功与名的闻松在与邱礼夜谈。

    “你出面，把这件事做好。”闻松交给邱礼一张图纸，邱礼慎重地接过。

    邱礼心知此事重大，不敢怠慢，虚心请教闻松，“我要怎么说服吴志文比较好？”

    这个工程，可不是私人能做的。

    闻松很快就指明了一条路：“战时警戒。洛海无一兵一卒，无以自保，所以修缮城防。”

    理由充足，但并不算无懈可击。

    邱礼提出了疑惑，“会打到洛海？”

    洛海向来不是必争之地。

    唯一一次战争，是因为开国皇帝当年被迫退至此处，才把战线延展到了这无人在意的地方。

    这次会波及洛海？

    邱礼实在是怀疑。

    闻松内心其实很笃定，但他无法将其中原因解释给他听，只道：“防患未然总是好的，何况，洛海的城防年久失修，确实该补一补了。”

    “只怕吴志文不会因这个原因拨款。”

    府库本来就不充裕，吴志文又是个花钱花在刀刃上的人……

    “我们可以出。”闻松继续道。

    邱礼愣了会儿，“啊？”

    只有他们出钱，吴志文才会批准，百姓才会乐意。

    邱礼突然福至心灵，或许这才是闻松选择洛海的理由。

    这个理由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邱礼懒得细想，总归不会是坏事就是了。

    ……

    无垢的大军的确给京城带去了很多压力，但要想夺得天下，还远远不够。

    光是打宜连道上的西营大军，就打了整整三个月。好不容易打完了西营，又迎上了东营军。

    若不是不断有人前来投奔或归降，填补了空缺，他们可能早已败北。

    而她要担心的远远不止战场上的事，战场外的，也让她头疼不已。

    军资、军需，这些补给，都必须顺利跟上才行。

    和几个谋士商量了会儿，她便跟宜连道和凉西道上的世家商贾谈判去了。

    她没有去找大家族，而是去找中小家族。

    此刻她的赢面还不大，大家族的人不会轻易下注，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许诺的。

    而中小家族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朝中不显赫的那些，急需要把握住机会，给家族搏一个更光辉的未来。

    她问他们要钱要人。

    做这件事之前，她派出了暗卫，收集一切可利用的信息，以便她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每一家，她都派了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案去谈判。

    三个月后，三分之二的世家出了钱，于世家本身的钱财而言，并不算多，但对于无垢大军而言，往后半年皆可无忧。

    三分之一的人将家兵借给了她，一共七千人。

    七千人，她拣选了一些。

    在有些人表现出犹豫和不愿后，她也就把他们还了回去。

    剩下的是五千人，和所有士兵享受相同待遇，立了军功有赏，加官晋爵。

    至于出钱的那些世家，无垢给他们写了借条，本金与三厘的利息会尽数归还。

    前提是，她登大宝。

    “似乎也有其他人在打世家的主意，在给他们施压，不让他们出手。”

    听着暗卫的话，无垢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京城自然会想到她出这步棋，也必然会采取行动。他们愿意拿出的银两数目，已经超出她预计了，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事情解决之后的再一个月，无垢拿下了整个宜连道。

    宜连道后，无垢大军要往何处走，引起了不休的争论。

    无垢是从西往北，从舆图上方向下行军，宜连道之后，便是京畿道，京城则位于京畿道偏南部。

    从地图上看，他们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

    以苏子文为代表的一批谋士认为应该直捣黄龙，以免夜长梦多。

    而武将们则统统认为，急不得，还是应该求稳，绕远路，避开兵力重镇，迂回至南边，从南向北，在实际作战方面会比较容易。

    无垢心里也清楚，各有各的优缺点。

    谋士想要速战速决，但京畿道的兵力最集中，除了镇北军和南边的肖家军，最强的就是真正的中央军，镇守京畿道的军队。

    “以他们的兵力，真的能直接挑战中央军吗？”

    武将们的想法是基于这个疑问出发，但忽略了长期作战会带来的影响。绕长线，看似简单，但其他诸道的兵力都和宜连差不了多少，这长线下来，说不定京畿道的边界还没碰到，他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想来想去，都是兵力不足的原因。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一个真正合适的法子。

    他们不动，敌就要动了。

    见他们在宜连都艰苦奋战了这么久，京城才真正确定了他们的实力，起了要速战速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