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赴死前，何也掏出挂在胸前的指骨，由于长时间的抚摸，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他垂下头，柔软的发丝散落在额头。

    轻轻的吻了吻：“我是属于你的。”

    不会再有别人，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更爱自己。

    只属于你的未亡人，用唯一干净的灵魂来爱你。

    轰！

    一声震响，翠绿色的光芒笼罩整片天际。

    周围的一切归于寂静。

    准备寻找何也试探一番的秦陌寒愣了愣。

    抬头望向光芒发散处，何也还在那里，他猛地抬起眼眸，不可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几乎是光芒闪烁的刹那，脑海中错乱的记忆彻底清晰。

    不！

    不可能！

    禾野，何也。

    竟是这样。

    上天真是会捉弄人，一个拥有着曾经的皮囊，一个拥有着曾经的灵魂。

    他就像是个小丑，被耍的团团转！

    心底始终无法解答的疑惑在这一刻得到回答，怪不得他始终无法接受禾野，原来，此禾野非彼何也，他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白白呵护了一个冒牌货这么久。

    真是报应！！！

    报应吗？？？！！

    他飞快奔跑起来。

    可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除却地上落下的白色指骨，便只剩一堆绿色粉末，亮晶晶的模样，像极了萤火。

    “不，啊啊啊……小也不要！！！”

    “对不起，小也……”

    “啊！啊……为什么！！！”

    “我还是没能救下你吗？？？”

    “明明我只差一点就能认出你了！”

    秦陌寒跪倒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认出何也，明明他有很多的次机会可以救到何也，可他却一次次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一步步走向灭亡。

    可是为什么？！！！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他赎罪，不是让他挽回曾经的过错，那么重新来过又有什么意义？！！！

    跟在秦陌寒身后的禾野看见他如此癫狂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是谁，他温柔的秦大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由得转身就跑。

    却脚底一滑，栽倒在地。

    一双手很快将他扶起，禾野非但没有感谢，而是像见鬼似的往后缩着：“寒，不，秦大哥……”

    他努力扯出笑容，却是失败了。

    根本半点都笑不出来。

    “你是谁？”秦陌寒紧紧盯着禾野，像是要从他的皮囊望进灵魂。

    禾野哑然：“我是禾野啊……”

    秦陌寒一把攥紧他的脖颈，冷声说着：“不，你不是。”连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咯吱一声，禾野彻底没了气息，尸身被轻飘飘丢在地上。

    如果不是禾野，他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何也。

    秦陌寒面无表情的盯着脚边的尸身，漠然的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一道诧异的惊呼：“你疯了？！！”

    闻声而来的顾元瞪大眼睛。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癫狂的男人，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杀死，还能如此冷漠，不是疯了又会是怎样？

    秦陌寒闻言缓缓抬头，看着逐渐变得蔚蓝的天空他轻扯唇角：“对，我疯了，早在你我一起害死何也的时候，我就疯了！”

    “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惩罚，那凭什么我永远都是只那差一步。”

    俞子行。

    凭什么最后得到何也的心的人会是他！

    “你在说什么？”

    顾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禾野，何也？他有些不明白秦陌寒说的什么。

    什么叫“你我”一起害死了何也，他和秦陌寒一起害死了何也？

    怎么可能！

    何也，禾野。

    到底有什么关联。

    顾元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他与秦陌寒什么时候害死过哪一个人。

    怕不是疯了才说出这样荒谬的言论。

    即使认定秦陌寒疯了，顾元也还是不安，似乎心底有某种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的确是真的，曾经确实有个人遭受了他们的伤害。

    顾元心突突的跳起来。

    面对他的秦陌寒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昂起头笑容讽刺：“哈～”

    “我是罪人，你也是。”

    “是我亲手毁了心心念念只有我的傻子，是你害的他变成一个只能依靠别人生存，单纯而愚蠢的傻子。”

    就是这样的傻子，曾经用尽全力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一个疯子。

    秦陌寒喃喃着，他努力想要拾起地上的粉尘，可风太大，粉尘从指缝溜走，又落下。

    对他的厌恶竟然已经这么深了吗？

    秦陌寒的眼泪低落，混合着荧光的粉尘，融入泥土。

    在顾元震惊的目光中，秦陌寒掏出一把匕首，缓缓插入自己的心脏：“这一次，我一定会先那个家伙一步抓住他的手。”

    匕首猛地拔出来，血喷涌而出，有些甚至溅在了顾元的脸上。

    “不！！！”

    顾元目眦欲裂。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陌寒的身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软了下来。

    诡异的是，秦陌寒的唇边竟是挂着一抹希冀的笑容。

    仿佛他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希望。

    很快，顾元便知道秦陌寒说的不是疯言疯语的胡话。

    何也确实死了。

    自爆而亡。

    临死前他捏碎了自己的晶核，本早该死亡的躯壳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能量，彻底撕裂开来，化为尘埃，连块稍微完整的尸块都找不见。

    “哥，帮帮我。”

    何也恢复理智后的求救似乎还能在顾元耳畔萦绕。

    可他竟然连少年的面容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一抹雪白遮挡住顾元的视线，他茫然抬头，发现竟是下了一场洁白的雪，鹅毛大的雪飞扬着，逐渐装点这个混乱的世界。

    好大一场雪。

    下了足足半日。

    雪停的时候，顾元还在努力回想秦陌寒所说的话。

    可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会不记得呢？

    如果真的发生过，他真的伤害过何也。

    为什么他会不记得呢？

    如果他没伤害何也，他为什么会无法记起呢？

    如果他没有经历秦陌寒所说的一切，他又为何总是心悸呢？

    “哥。”

    少年清澈的嗓音响起。

    恍惚间，顾元看见一双圆溜溜的眼，单纯，美好，眼底的情绪确是淡漠的，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清冷让人不敢触碰，却又渴望靠近。

    劝顾元回到室内，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的人一波又一波。

    可谁都没有劝动顾元，他固执的守在何也生前最后存在的地方。

    像是为了等待什么未能完成的执念。

    “何也。”

    顾元终于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他忘记了一个人。

    他辜负了一个人。

    他伤害了一个人。

    所以，此生要在无尽的悔恨和永远无法得到回答的疑惑中度过。

    对不起、阿也。

    我错了。

    如果一开始你没遇见我，会不会过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