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寻找今晚落脚点的曲欣悦,突然间左眼皮突突直跳。
她顿住脚步,抬头望天,夜色微暗,星辰如宝石般镶嵌在天幕上。
属于她的那颗星,明明灭灭,隐有要消失的趋势。
曲欣悦皱皱眉,几番推演,全都是死局。
就在此时,在她那颗星附近,骤然出现一颗星,这颗星的亮度比她还惨。
典型的霉运缠身,英年早逝。
曲欣悦忍不住叹息,这颗星的运势真是狗见了都摇头。
一辆马车快速从她身边驶过,车窗帘子被风掀起,一张漂亮的脸充满少年感,气质尊贵又干净。
一身黑袍,红润的唇微微抿着,清澈的眼底布满愁绪。
曲欣悦微微蹙眉,此人身上的真龙之气已经在慢慢消散,没想到刚才在感叹的倒霉蛋,竟然就是眼前这个。
正想离开的曲欣悦,看到属于倒霉蛋的星剧烈闪动几下时,竟带动她的星也亮了几下。
曲欣悦咦了一下,再次蹙眉掐算,片刻后她眉心舒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物皆有一线生机。
之前她测出自己今晚当殒命大燕天都,但并不慌乱,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机有迹可循。
只要找到自己那一线天机,便可改变命数。
却没想到,一线天机是找到了,但没想到竟是和那倒霉蛋相关……
曲欣悦咬咬唇,此去必将磨难重重,却没得选。
远处传来兵将齐步跑来的声音,她果断转身,朝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好在没追多久,就看到倒霉蛋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烧饼店铺前。
大概是要补充路途上的水和干粮,他们正与店家商量将水囊灌满。
曲欣悦心中一喜,趁俩人不注意,悄悄翻进马车内。
马车比较宽敞,软枕后有一个储物箱子,如果她蜷缩进去的话,差不多能装得下。
……
景睿和元赢俩人补充好水源,出去解手的马夫也赶了回来。
三人迅速登上马车,继续朝城门的方向赶。
身后不远处已经有将士们开始沿着街道搜查。
元赢对正被人全程搜查的人十分感兴趣,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将整个大燕天都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他看了眼景睿,提议道。
“睿哥儿,你说这样一个能耐人,如果咱们找到他,并把他交还给大燕皇帝,大燕皇帝会不会答应咱们得请求?”
景睿一上马车后,一双眉就没放松过。
观察过车厢,他总是倚靠的软枕位置移动过。
后面的箱子上,之前夹着的一根头发也不见了。
这箱子里……
他眼神微眯,还真认真考虑起元赢的提议。
这送上门的好处……
片刻后,他摇头。
“不妥,咱们在大燕皇的眼里,只是麻烦而已,如果不是我们之前先一步给大燕上贡,并且汉疆没大燕可图的,汉疆早已不在了。”
“汉疆灭亡,如果不改变,只是早晚而已,没必要再牵扯到无辜的人。”
这话他是看着软枕后的木箱说的。
说话时,手指还轻轻敲了敲木箱盖子。
传达的只有一个意思,他并没有恶意。
躲在木箱中的曲欣悦听到敲箱子的提示,知道瞒不下去了,心道,没想到倒霉蛋观察力这么敏锐。
曲欣悦索性破罐子破摔,掀开了木箱盖。
元赢乍一看到车厢内大变活人,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你你你……是你?”
他愕然看着眼前白色布带绑着双眼的姑娘,这不是之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姑娘吗?
景睿也怔了一下,没想到是她……
“他们在找你。”
他说的是肯定句。
曲欣悦淡定点头“是”,突然话题一转,“你们带我出去,我以后助你成事。”
景睿拧着眉,没有答话。
元赢却不满曲欣悦这种求人的态度。
他冷哼:“说得好像自己很有大能耐似的,你有什么价值,能让我们豁出去帮你呢?”
曲欣悦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嚣声,脱下遮挡双眼的白布条。
景睿这才看清,这是一双全灰的,无神的,没有温度的眼。
但不知为何,即使是一双失明的眼,却依旧十分好看。
没了白布条的遮挡,元赢的面相在曲欣悦的‘视线’中,更加清晰起来。
她干净的嗓音淡淡道。
“眉毛过骨,兄弟四五,鼻子提如吹鼓,你必定排行老五,门牙齐直,说话直……”
“……天庭地阁相应,两耳靠墙,此为官相,下停长寿命长,啧,但骨有削偏,腮瘦晚景凄凉。”
元赢听到曲欣悦一阵输出,刚开始还觉得这姑娘说得挺准的,但听到后面,是越听脸色越黑。
“哦,我观你印堂发灰,你现在要有血光之灾了哦。”曲欣悦好心的提醒道。
这话元赢是不信的,他现在好好坐在车上,就算那些搜查的人,也还没过来呢。
他哪来的血光之灾?
念头刚过,突然马车的轮子突然轧在一块大石头上。
车厢骤然剧烈一晃,倾斜了一下,好在车夫技术过硬,很快控住了马。
只是刚才的颠簸令的元赢的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砸在另一面的车厢壁上。
他下意识用手支撑,意图保持身体的平衡。
但习武的他用力过猛,手下一个茶杯生生被他抓裂,瓷器瞬间割伤了他的手。
伤口不大,但,见血了!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
元赢看着伤口,面色惊疑不定。
景睿也抿起了唇。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曲欣悦,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这等厉害的相面之术,难得的是,竟然不为世人所知?
这种能力……
只有传说中的天师才能拥有吧?
想到这个可能,景睿自己都忍不住失笑的摇摇头。
天师是何许人也?只要出生后,显现出天师的特征,就会引起一方轰动。
发现天师的那国帝王也会给予最崇高的地位和荣耀,只为等天师成长起来,好庇佑整个帝国。
元赢见景睿问对方是什么人,等了一会都没得到答案,顿时不满的开口。
“你不会是骗子吧?我的事你都打听清楚了,就算血光之……灾,也就巧合,对,肯定是巧合!”
元赢安慰自己,这是他不承认面相上晚景凄凉最后的倔强。
曲欣悦抬眸,灰色的眸淡淡看着元赢,唇角微扬起,回答:“我是天师。”拥有最完美传承的天师。
“嘶——”
元赢惊得倒抽一口气,眼睛瞪得贼圆,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天师师?”
在元赢震惊的眼神中,曲欣悦淡定点了下头。
这一下,元赢脸色骤然变得精彩。
既是惊讶面前之人竟然是个天师,又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自己未来凄凉的事。
景睿听到曲欣悦承认是天师,心中一震,腰板下意识挺直了。
只有大国才拥有自己的天师,像他们这些又穷又小的国千百年来,都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天师。
如果他们汉疆也能有自己的天师,是不是就不会亡了?
这次危机,是不是也能安然度过?
景睿的心怦怦剧烈跳动,目光灼灼看向曲欣悦。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曲欣悦。”她轻启红唇。
景睿点头:“嗯,曲天师,我叫景睿,是汉疆的皇。”
曲欣悦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讶异,干净的嗓音毫无感情般,十分寡淡。
“我知道,刚才观过星相,你是颗快要坠落的紫微星。”
景睿:……
元赢:……
曲欣悦看到景睿听她的卦象,并没有如元赢一样,时而纠结,时而深受打击,时而不甘等神色。
而是惊讶之后,马上很平静的接受了。
曲欣悦微微挑眉,开口:“我能解你现在的困局。”
景睿微笑,阳光温暖的笑容上,甚至能看到一对浅浅的酒窝:“我知道。”
看着就很乖。
曲欣悦:……
她揉揉额角,在搜查队伍赶上来前,指了富贵巷的方向。
“我们去曲天师府。”
元赢反应过来,“你是曲天师府的人?曲天师是你什么人?”
曲欣悦淡淡的瞥了元赢一眼:“仇人。”
元赢有点不明白了,既是仇人,为何还要去曲府?
岂不是自投罗网?
曲欣悦没回答,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一会要干什么的话,她怕对方会不配合。
写一张字条,她将字条递给元赢。
“麻烦你将这张字条送进曲府,等字条送到后,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马车上。”
元赢一脸茫然的接过字条,看到曲欣悦脸上严肃的神情,好像很认真的在说。
假如他不能及时回来的话,他们就将他丢在大燕自己走了。
元赢:……
富贵巷到了,曲欣悦示意元赢大怨种去跑腿。
元赢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拖曲府下午一场大火,整个曲府需要修整的地方不少。
就连门房都去帮忙了,元赢很容易便走进了曲府。
刚进曲府大门,看到四处被烧焦的模样,场景凄凉,差点就要倒着走出去,再进来看看是不是走错了府邸。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曲天师府烧了呀?
他拦住一个曲府下人,将曲欣悦给他的字条交出去:“麻烦你将此物交给你家大小姐 。”这是曲欣悦让他说的话。
东西交出去,元赢赶紧离开曲府,他并不知道叠好的字条中写的是什么。
直觉中不是什么好东西。
字条很快交到曲欣宝手里。
曲欣宝还没从失去宝贝项链的悲痛中缓过来,打开折叠好的字条。
“蠢货,来抓我呀,能抓到我算我输,曲欣悦留。”
后面还应景画了个穿着粉色凤尾裙的狗,粉色凤尾裙是曲欣宝的心头好。
因为喜欢粉色凤尾裙,曲欣宝除了买不同款式的粉丝凤尾裙外,还霸道的不让大燕天都女子穿同款。
至此,至此每次有姑娘身穿粉色凤尾裙,大家都知道那是曲天师的宝贝女儿,曲欣宝来了。
粉色凤尾裙已成了辨别曲欣宝最好的标志。
然而看了曲欣悦这侮辱性极强的画后,曲欣宝当即换上另一身衣裳,便带着随从气势汹汹的出了曲府。
她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眼底喷着怒火:“给本大小姐将那个死贱人找出来,本大小姐要让她死!”
曲欣宝很快看到元赢的背影,并且看到元赢上了马车。
她身边的一个下人认出了元赢就是上门送纸条的人。
等马车疾驶而去时,曲欣宝不做他想,立即命令随从一起跟上。
马车直奔大燕国天都城门。
远远的,曲欣悦喊住要落锁的城门兵将们。
“大人们,我们那群人中,有你们正在搜查的人。”
准备拦住马车的大燕将士们:???
他们谨慎的挑起马车帘子,打量马车内所有人的长相。
特别是身为女子的曲欣悦。
没有用布条遮住双眼的她,低垂着眉眼,拘谨又有礼。
查看的将士看到曲欣悦的长相后,眼底惊艳了一下。
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缉拿画像上的人。
这女子可比缉拿画像上的犯人好看多了呢!
这时,曲欣宝追上来了,有人赶紧拿画像去对比。
这一对比,顿时兴奋起来。
“他娘的诶,真是老天追着喂饭吃,功劳自己送上门来了!”
立功心切的将士们,拿起武器朝曲欣宝冲去。
曲欣宝在大燕一直是横着走的人物,就连宫里的公主都要让她三分。
此时见有人拿着刀冲过来对她喊打喊杀,心高气傲的她哪里受得了?
“给本小姐打,将这些不长眼的打死都没事,算本小姐的!”
一时间,城门口乱了起来。
曲欣悦遥遥看着已经被利剑划砍伤手臂的曲欣宝,脸上露出愉悦的笑。
“走吧,出城。”她对景睿道。
景睿眉眼含笑,真是不吃亏的主,也不知道曲天师的宝贝娇娇,怎么惹到她了。
马车动了起来,朝还没关上的城门冲去。
有人想拦,不过之前在皇城门值守的小将认出了景睿的马车。
他摆摆手,对同僚道。
“放行吧,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上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他们是汉疆的,要是今儿死在这里,以后汉疆的穷酸百姓都成了难民过来大燕也是麻烦,”
一提及汉疆的难民,大燕兵将们皆一脸嫌弃,纷纷晦气的放行。
曲欣宝被人划伤一刀,又疼又气,眼泪直淌。
一抬头,看到她一直追的马车上,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朝她嚣张的摇了摇。
曲欣宝眼睛瞪大,直觉中,曲欣悦就在马车上,刚才那双手就是曲欣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