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傅知,容羡拿起桌上的玉佩,良久,叹了口气。
“去安排吧。”许弋澄接过玉佩和梁谂的长命锁,点点头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五日,上京至江南州一带,沿途百姓皆递了状纸,甚至有人千里迢迢来京敲登闻鼓,民告官都要先杖二十才受理,别说还是一介王爷。
一时间整个南方都闹了起来。
而二十六日发现的一具白骨,更是将女眷案狠狠的扣在了梁谂头上。
这具白骨,是一位樵夫去山上砍柴时发现的,因白骨手中握着一枚长命锁,樵夫恶由心生,拿了长命锁前去典当。
结果被左相夫人恰好撞见了,而左相夫人是亲眼见过梁谂佩戴此长命锁的。
当下便差人将樵夫抓了起来,又听闻是从尸骨身上拿的,便上报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打听之后也不敢独自一人接这个案子,特地拉上了大理寺卿,樵夫也没来得及当掉长命锁,按照律例杖八便将其放了回去。
这一放,此事便传开了。
京内百姓都道山上的尸骨,是真正的寿王,早在好些年前便身故了,所以才有长命锁,现在京中的这位是假的,不然怎么拿不出这东西。
今上闻言大怒,命大理寺同监察吏一同查清尸骨来源。
容羡自然是带上了许弋澄,其余人只是听闻来了个新的司刑官,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容大人,这怎么会是女子?司刑官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的。”大理寺卿方大人愤愤道。
其余人脸色也不好看。
“可这位比得上京内所有的仵作,亦是今上口谕,钦点的。”
容羡转了个意思,梁帝同意她自己安排人,虽未指名是许弋澄当这个司刑官,但大差不差,问题是这些人,敢去求证吗?
几人闻言,皆面露难色,也未曾再说什么。
许弋澄是第一次作为许弋澄在众人面前验尸,从前陈许用的工具,让她全换了,如今用的是她娘亲留下来的那一套。
“这不是男子骨骼,是女子,约莫十岁,生前应当是养尊处优,指骨都未有任何磨损变形,没有任何外伤,可能是中毒或者窒息死的,也不排除疾病,但是,死前被人折磨过,这里……”
许弋澄用戴着羊肠线做的手套的手轻轻拿起尸骨的左手,指着其中一处道。
“这里有轻微的变形,两只手每一处指节都有,应当是受了刑,死之前不久受的,还没开始恢复,命就没了。”
方大人几人都诧异不已,实在是见过太多仵作,少有人能这般细致且快速。
“养尊处优?她身旁可有任何物品?”
容羡问一旁的林大。
林大摇摇头,迟疑着道:“只握了一只长命锁……”
“再派人去周遭翻一翻,问一问有谁家的姑娘,十岁左右人没了的,可有何特征,方大人,我吏内人手有些紧缺,可否借几人用用?”
方大人客气了几句,派了几个人跟着林大走了。
许弋澄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了,随着众人一道出去了。
方大人几人小声讨论着,谁家在十岁丢了孩子。
用过午膳,去山上的人才回来。
“大人,尸骨旁边没多远翻到了一块玉佩。”
林大回来递上了玉佩。
容羡看了半晌,实在陌生,递给了几人。
“各位大人看看,这玉佩我实在是陌生。”
方大人和刘刺史轮番看了一遍,也不知这是谁的。
“不如画了花样,挨着上门问问。”刘刺史建议道。
“大人可知上京有多少户人家,至少能做到让自己的女儿养尊处优,又有多少人家失了女儿瞒报病逝的,当务之急,便是查清真相,还寿王名声,堵住这天下的幽幽众口,今上可看着呢。”
刘刺史没话说了。
方大人想了想,“不知小容大人有何高见?”
“画了花样,贴出去,能提供信息者,确认无误,赏银百两。”
二人对视一眼,皆同意了。
容羡对着骆枳招招手,骆枳立马会意,接过玉佩到一旁临摹起来,不一会就画了四张,正好贴在四个城门。
不过一日光景,就有了消息。
“确认无误了?”
容羡边走边问。
刘刺史和方大人也在一旁,几人隐隐有容羡为首的意思。
林大点点头。
“那人还带了当年打这个玉佩的师傅。”
众人进了屋子,便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老者站在屋内。
见了几人立马跪下行礼。
“快快起身。”容羡扶起了老者,又派人安排了椅子。
“这玉佩你二人见过?”容羡问道。
“不是见过,这玉佩是家父雕的。”中年男人道。
这二人姓钟,是上京城内有名的手艺师傅,专门给富贵人家定做各类饰品。
今日一早听闻众人说城门贴了个花样,能提供信息之人赏银百两,想了想自己做了半辈子首饰,万一呢,这才去瞧了瞧。
“我瞧着极其眼熟,像是家父的手笔,这才带了家父去看,果真是。“
中年男子说完,看向了老者。
却见老者一言不发,呆呆愣愣的。
“阿父你说话呀。”情急之下,中年男子晃了晃老者。
“各位大人,家父年岁大了,有些不清楚。”说完,有些丧气,看来这一百两,他赚不到了。
“阿枳,花样。”
骆枳还记得玉佩是何模样,立马画了一张。
递到老者手里,立马有了反应。
“老弟,你要打玉佩啊?”老者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
中年男子转向容羡,见容羡点头,立马回答道,“是的。”
“这玉佩样式好啊,寓意也好,给自己女儿的吧。”
许是久未说话,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
见容羡点头,中年男子立马又回答“是的。”
“你说说你,有两个儿子了谁也没管,就给你夫人和女儿打了,不过也是,小儿哪里比得上女儿,这次取了个什么名儿啊?”
这下中年男子无法回答了,沉默了一会,老者接着道,“汵?池呀?水多,配上这玉佩,是个好名字,傅汵。”
两位大人有些茫然,这是谁?
“来人,立马去请傅将军。”容羡道。
林大立马带人同铃兰一道出去了。
刘刺史二人这才突然想起来,已故靖侯的女儿,易安县主,傅汵。
再想想尸骨手中握着的长命锁。
二人又对视一眼,擦了擦额上突然冒出来的汗。
傅知急匆匆赶来,拿着玉佩的手都在抖。
“能否去看看……我妹妹?”
容羡闭闭眼,亲自带着人去了。
而后退出了屋子,只听见屋内传来呜咽的声音,众人叹了口气。
“这是我妹妹的玉佩,老爹在她出生那年,亲自去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