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上课下课,一节又一节地过着,一直到放学时间,这一天都要过去了,似乎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陈许凛坐在位置上,那本练习册已经被他塞到抽屉里了。
以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他都会选择做题,在一步一步解开难题,获得答案的过程中,好像思绪也会变得豁然开朗,但这一次却毫无作用。
温尔对他的态度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这是一件该高兴还是该失落的事情。
又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出现异常的只是他。
“温尔,这是我之前用干花做的书签,送给你。”
这时,身旁传来叶川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期待和雀跃。
温尔伸手接过,书签做得很漂亮,风格简约但又不失精致,她辨认了一下,“谢谢,书签很好看,这是格桑花吗?”
叶川惊喜地望着她,“是的,这是格桑花,藏语里面‘格桑’是幸福的意思,希望这个书签你会喜欢。”
温尔翻了翻书包,找出了一个黑色盒子,然后递了过去,“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之前从德国带回来的钢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交换可以吗?”
叶川忙摇头,他送礼物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礼,哪里会介意。
温尔笑了一下,“那就好,上次也收了你的饼干,手工礼物要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了,所以每次收到都会很开心。”
叶川耳朵有点热,脸也是,他拿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降温似的。
“不是很难的,把干花塑封以后,粘贴到卡片上,用打孔器和金属护圈打孔装订,最后纸胶带穿一下就好了。”
“我还做了其他的,除了格桑花,还有小雏菊、玫瑰......”
他在这里说话,一旁的谢子都支着脑袋,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真好啊,可惜我没有这么厉害,不会做这些讨姐姐欢心。”
叶川愣了一下,丁舒漫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接了一句,“对啊,这么多人不送,就送温尔。”
这些话说得不太适宜,温尔刚想开口帮忙解围,叶川便已经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啊,原来你们也想要是吗,我可以明天给你们带,这样你们就不用羡慕了。”
空气中蔓延着一种诡异的安静,一旁的陈许冽笑了,敢说敢做,挺好的。
丁舒漫反应最快,“打住!我不爱看书,书签给我没用,只能垫桌子,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人怎么还当真呢,她是那种会看书的人吗?
见她拒绝,叶川又看向谢子都,“那你还要吗,要的话,喜欢什么花呢?”
他问得很认真,谢子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所以也只扯了扯唇回答道,“我喜欢风铃花,随时发疯,理智为零。”
叶川愣愣的,“这个花语好特别啊,那我试着给你做一个风铃花的?”
这一次,谢子都还没来得及接话,温尔已经先开口了,她看着叶川说道,“他在跟你开玩笑而已,这个点该回家了,我们明天见吧。”
叶川似乎并不在意谢子都的针对,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他手里拿着钢笔,跟她挥手告别,“刚好家里的车来接了,我们明天见!”
谢子都看着温尔的侧脸,忽然有点心慌,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其他几人也准备离开了,陈许凛和陈许冽是一起走的,两人走的时候似乎在说着什么,还朝温尔那边短暂地投去了视线。
温尔把书签收好,然后背着书包上了车,谢子都习惯性地打量她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安。
自从温尔提议过让他回法国读书,他就总是觉得自己随时要被抛下。
温尔坐上车以后,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窗外,车里太安静了,谢子都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独自一个人待在家里,等谢美云回家的场景,周围静得令人心慌。
“姐姐,你是生气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尔把耳机拿了下来,关掉了录音,然后转过身来看他,“我没有不高兴,这种小事不会影响到我的心情,我只是在听德语老师发给我的听力练习。”
谢子都听了这话,却没有松一口气,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望着她,“姐姐,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你对他这么护着,明明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比不过陈许冽,他尚且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输给了时间和先机,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叶川呢?
他不明白,越和温尔相处越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在朝着温尔走去,但却一直在原地踏步,靠近不了分毫。
温尔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是。
“其实你不必在意我的看法,我的心情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说那句话是因为叶川出于好心送我礼物,起因与我有关,所以自然不会放任他被起哄。”
温尔说完后,谢子都却像是自嘲似的扯了扯唇,“姐姐,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的看法呢?”
温尔摇了摇头,那双水润的眼睛望着他,语气放缓了点,“你这几天似乎都不怎么开心,应该和我有点关系,不是直接也是间接的那种。”
她像一个理智的判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谢子都,你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围着我转。”
“我什么都不缺,你的追随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我永远也不可能给你同样的反馈,在这种落差之下,你只会陷入一种死循环。”
谢子都拉着她的衣角,动作又急又快,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可我会对你很好,永远都听你的话,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顿了一下,又急忙补充道,“我不应该胡乱针对其他人,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姐姐,我错了……”
他说得急切,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温尔继续说下去,然而事与愿违,温尔冷静地说了下去。
“你可能并不明白什么都不缺的意思,它指的是身外之物和情感价值我都拥有了最好的,不会轻易被这些所动摇,即便是感动和心软,也只会是一时的。”
“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种精神慰藉,那这算是好事,但过分执着就是精神负担了。”
车子转了个弯,快到温家了,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所以我才提议你考虑一下出国读书,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而不是困在一个不合适的环境里。”
直白点说,谢子都的心态从来都不健康,他很多观点和做法都是具有偏激性的。
然而她的这番话,在谢子都听来,就是连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要被剥夺。
温柔刀,刀刀致命,句句刺心。
谢子都眼睛红了,那双眼睛噙着泪,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从下颚处一滴一滴落下,他很少哭,或者说很少真的哭,但这段时间的委屈和难过仿佛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不是,不对,错了,姐姐你其实从来都很讨厌我吧,所以才会一次次站在别人那边,又一次次想要把我送走……”
“为什么我怎么做都好像不对,所有人都不要我,我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但姐姐你是不一样的,你不可以这样,求你。”
他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就连卷翘的睫毛上也带着泪,眼里的难过仿佛溢出来一般。
温尔头疼,这种时候,即便心肠再硬也没办法无动于衷,她递了张手帕过去,“你先别哭,我的本意是理性一点谈论……”
另一边,刚和陈许冽分开的陈许凛,在陈家门口见到了有段时间没见的池妄。
“找我有事?”
陈许凛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池妄手插着口袋,神色轻松又随意,他点了点头,“是有点事情。”
陈许凛没接话,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池妄一边朝着他这边走,一边说道,“我认为在我做出行动之前,应该先向你坦白。”
陈许凛不明所以,“什么事情?”
他下意识以为是公司的事,但转而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池妄看着他,突然说道,“我喜欢温尔。”
天气转凉以后,路上的叶子都开始变黄了,这一刻的风有点大,陈许凛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少,只略微皱着眉,试图理智分析,“你刚经历了太多事情,你的头脑并不清醒,我认为你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情感,人在脆弱的时候很容易把浮木当做唯一的求生手段,你不过是吊桥效应……”
池妄的性格一向洒脱又随性,确定了内心就会朝着目标走,不犹豫不迷茫。
他唇角略微勾起,直接且坦荡地摇了一下头,然后接着说道。
“你错了,陈许凛,我很清醒。”
“我一直很清醒。”
“我的喜欢和这次的事情无关,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对她有所不同了,这次不过是让我进一步看清了自己。”
他说得认真,陈许凛却像在辩论赛中的抗辩选手,尝试通过逻辑分析,反驳对方的抗击和辩解。
“不,你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的判断是不合理的。”
“其实……”
“我说了,池妄你需要重新思考自己在说什么。”
池妄暂停了一瞬,盯着陈许凛,突然说了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现在不清醒的那个人是你。”
陈许凛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猛地上前攥住了他的领子,那攥成拳的右手停在半空,漆黑的双眸像浓重的墨色,异常的凌厉。
池妄却不躲不闪,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打吧,这一次就算了,下次我会还手的。”
陈许凛理智回笼,最终还是把人松开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才一字一顿地回道。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非要问我的意见,那我的答案是滚远点。”
“至少到现在为止,温尔还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