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走了进来,耷拉个脑袋畏畏缩缩的,都不敢抬头看人,很多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那寒酸的样子根本就跟这个堂皇的大堂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幅美丽的画上骤然被洒上了一团污渍一般的恶心。
看着走进来的百姓,王子法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不禁大声呵斥道:“此乃贵人之所,带这些低贱之人进来做什么?也不怕污了诸位大人的眼?!赶出去!”这一嗓子喝的这些百姓都抖了起来,还有的甚至直接跪了下去瑟瑟发抖,看的那些官吏更加鄙夷。
郑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郑玄也是贫苦出身,出生时家族早已败落,祖父和父亲都未出仕,只在乡间务农,便是祖上再阔那也是过去时了,郑玄成长的郑家跟普通农家几乎没什么两样,虽然现在跻身大儒之列也依然不改其心不移其志,看到王子法如此鄙夷治下百姓,自然会不高兴。
太史慈对百姓的不堪视而不见,继续说道:“留几个能说话的,其余的在外面等。”好多人如蒙大赦,不断的鞠躬倒退着走出去,更有甚者还磕了几个头,引得一些官吏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子义,汝这是为何?这便是关系人心向背的大事?今日大儒登门,吾千请万请才得以如愿,汝是要将这宴会搞砸了吗?”孔融已经生气了,好好的宴会乱入这么一群东西,就好像米其林餐厅一桌子精美菜肴中突然出现一坨大便一样的恶心。
更何况,郑玄是因自己官声甚好,北海安稳才屈尊前来,还特意带了自己得意的学生,这时候太史慈来这么一出,不是自曝其短吗?
太史慈抱拳道:“大人勿恼,既然人已经进来了,就先听听如何?”
孔融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准!”
在太史慈的示意下,还是那个老者站出来发言,先磕了个头,接着道:“大人容禀,小人乃新归附流民,被安置在……”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丝毫不敢耽搁。将事情介绍完,老人磕头祈求道:“请大人为小民做主,我村一百多户人的地都被强占,已经有人收拾细软离开,小的不忍离弃,还请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边说边不断磕起头来。
王子法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老者惊怒道:“荒谬!这是诬陷,此人血口喷人诬陷于我,请大人为我做主!”随即扑通跪在孔融面前。
孔融劝道:“子义啊,子法与吾相交多年,人品吾还是了解的,其追随吾来到北海后兢兢业业,无半点差错,不能因贱民的一面之词便冤枉好人。”
太史慈抱拳道:“大人,此事十分蹊跷。他们定居的村子是我组织重新建设的,当时也与大农令府掌管地契的官吏核实过,我记得那个村子早已被乱民毁灭,人都找不到了,而且按照当时地契记录显示,当地便是最大的地主,其土地也不到全部土地的二成。可我刚刚再去大农令府查询,地契居然被改成整个村子的地都是一个王姓人的!大人,细思极恐啊。”这话一说,孔融也变了脸色,太史慈虽然没说清楚,但意思很明白,有人上下勾结篡改官府地契来强占刚刚安顿下来的百姓的土地,这是以权谋私,性质已经很严重了。
王子法怒道:“记得?记得也能当证据了?我还记得地契上就是那么写的呢?有何意义?你无端构陷同僚就不怕反噬吗?真当在这北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吾与你素无瓜葛,为何诬陷于我?大人,臣检举太史慈利用职务之便铲除异己行党同伐异之事,还请大人秉公处罚。”
太史慈正要反击,那老者说话了:“此事与太史大人无关,是我等小民告状无门,是太史大人好心才让我等得见大人诉说冤屈。”接着将自己去官府告状被逐,最后连县城大门都进不去的情况说了出来。
太史慈将手里的地契记录交给孔融,又将管理地契的官吏揪进堂中。
孔融仔细看了看记录,沉声问道:“汝负责保管全郡国地契,可私自篡改过?”
那官吏连忙跪下拜道:“大人容禀,小人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私自篡改之事更是绝无可能,望大人明察。”言语中斩钉截铁一般确定,只是其飘忽不定的眼神被孔融眼尖的发现了。再仔细看看记录的账册,孔融总是觉得好像重新装订过,只是不太明显做不了证据。
事情很清楚了,太史慈带着管理地契的官员按照地契安置流民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果地契上显示那片地全是一人的,太史慈绝不会费力全部分给流民,就算他想分随行官吏也会阻止,这些流民能够在那个村子安顿下来,说明随行官吏是同意太史慈的分配的。
而且太史慈分地期间从未为自己多谋划过哪怕一亩地,便是给继父一家分配的田亩数也是符合规定的。
况且这些刚刚安顿下来的流民身无长物人微言轻,根本没有可能贿赂太史慈做事,因此太史慈也没必要为其张目。
至于什么铲除异己党同伐异近乎是无稽之谈,太史慈成日忙碌一直在全郡国奔波,就没在剧县待过多长时候,根本都没有与其他官员产生矛盾的土壤,传说给他分配的府邸里有的仆人都没见过太史慈不知道长什么样,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去无端的陷害另一个官员,这岂不是把别人得罪死了?而且这点事对王子法这种地位的人来讲不过是小事一桩,孔融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平白为自己找个敌人岂是智者所为?
至于分配的田地被强占和专门被城门拦住的真假无需质疑,这种事派人出去一查便知,若为真,故意针对这些流民岂不是更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只能说最有可能的确实是太史慈路见不平替百姓申冤,这也是对太史慈往日品行的肯定。
至于证据不足的问题,大人物做什么决定得出什么判断一定需要证据吗?
孔融说道:“好了,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空口无凭,就像子法所说,不能仅以个人口供为证,许是记错了,许是其他,只是地契上确实写的清清楚楚。此事就此作罢,子义便辛苦一点,重新给他们分配田地安顿下来可好?”最终,孔融还是偏向于自己的心腹,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好采用和稀泥的方法想将事情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