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的位置，在霍仙姑的侧前方，正对着的那个主位依然空着，不过她猜到了那位置是留给谁了，也就没说什么，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来到了霍家的地盘，她也可以按照霍家的规矩办事，她了解眼前的人，尽管如今不复年轻，但以女子一身带着整个霍家屹立九门不倒，又一直繁荣至今，她又岂是等闲之辈。

    “小郡主许久不见，我还当你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规矩。”霍仙姑话里带刺，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感情，随即不紧不慢抿了杯中茶水，室内气氛瞬间静了下来。

    “当年的事我自然是忘不了的。”姜璃却是不虚，双手轻轻搭在桌面，身子依靠着椅背，带着股说不出的慵懒，像是在自己的主场一样。

    霍仙姑闻言，却是轻哼了一声，语气瞬间染上些气愤，“你要是还记得，就不会站在无家那小子身边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无邪几人瞬间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张启灵大概是察觉到了姜璃周遭的气场有些不对劲，从她表情里的细微变化辨别出了她此时心里波澜正起，像是在隐忍什么，于是就下意识认为是对面霍仙姑的话威胁到了她，于是默默上前一步，做出保护姿态，一双黝黑的眸子，满是警惕。

    对于站在小郡主身边的这个冷脸男人，霍仙姑虽然对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有些顾忌，但她心里清楚，这里是霍家的地盘，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她想，他们甚至没法走出北京城，所以她丝毫不虚，依然目光冷冽得看向姜璃。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九门的计划，所以，你的选择，是他们？”

    是在反问，却早已笃定。

    当姜璃选择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仙姑，那你的选择的呢？”姜璃没有回答，却是在反问，“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把无邪扔到训练场寻找出路，他也是九门的孩子，甚至是无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尽我自己的一点力量，去保护他？”

    “他是九门中的孩子！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了吗？”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声音几乎要穿透这间会客室，说到最后，霍仙姑甚至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身后的霍绣绣哪见过奶奶气成这样，忙上前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奶奶这副样子，她也是忍不住酸了鼻头。

    她知道，奶奶口中说的，是她的姑姑霍玲。

    姜璃心头微颤，不敢直视霍仙姑的眼睛，她是有私心的，甚至面对霍仙姑，她觉得自己此刻更是无颜去面对。

    对于无邪，她无论如何都是偏向的。

    从自己失忆时，因为他长得像哥哥而心生依赖，两人真如亲兄妹一般经历了那么多事，一路上的关心与爱护就是让她心生偏袒的原因。再后来，恢复记忆后得知无邪如今的经历居然还有自己当年的推波助澜，那股愧疚，更是让她在此刻依然选择站在无邪这一边。

    是愧疚，更是甘愿。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所有人都要做出选择，她也不例外。

    只是当她做出了选择后，依然会愧于面对眼前的人。

    “小郡主，你没有孩子，你不会懂我的感受，我如今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人世，我这一生，不愧于霍家，更无愧于九门，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女儿，不管生还是死，我只要真相。”

    提到霍玲，无邪几人都沉默了，他想起了在格尔木疗养院里的那个禁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禁婆，就是霍玲，只是事到如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告诉一个老人家这样残酷的现实。

    霍仙姑却是在说完那一番话后，依然不忘自己的目的，继续说道：“无邪，你不是也一直在寻找真相吗？你们不跟我合作，就凭你们几个，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探寻到更深的秘密。”

    “而且，无邪你可考虑清楚了，我手上的线索可比你多。”

    最后一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无邪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也瞬间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对他们可不利。

    “所以，您的本意并不是跟我们合作，只是想要我手上的样式雷，您之所以让我们过来见面，除了样式雷其实就是为了见小长乐。”

    无邪的话无疑是戳中了她，霍仙姑带着些轻蔑的笑声瞬间在会客室传开。

    “算你还有点脑子。”她声音淡淡道。

    见状，无邪也是气性，随即从包里拿出了样式雷，一边说一边把图纸撕碎，塞进了嘴里，“我就算是吃了，也不给你，有本事你就刨了我。”

    “无邪！”解宇臣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喊道。

    这一幕变化的太快，霍仙姑甚至还在诧异中，无邪就已经把那团纸咽下了肚子。

    见此，霍仙姑瞬间眼神一冷，还真就准备应了他的话，只见他语气冰冷得向周围是伙计吩咐道：

    “刨了他。”

    得了命令，一众伙计纷纷上前，手里拿着铁棍要将人围起来。

    无邪哪知道这老太太真那么心狠，要刨了自己取图纸，一双眼睛都瞪圆了，不过那些伙计还没靠近他，张启灵姜璃和胖子就迅速将他挡在了身后。

    打斗一触即发，张启灵目光清冷得看着周围的伙计，原本还僵持不下，直到一个伙计真举着铁棍冲了上去，不过他只是靠近了几步，就被张启灵一击击中了腹部，凌空飞出去好几米。

    也就是在这一下，霍仙姑像是发现了什么，忙叫停了其他正欲动手的伙计。

    她有些难以相信得朝几人走了过来，在面对张启灵时，态度都带上了些谦卑，没有一点刚刚狠厉的样子。

    “我可以看看您的手吗？”她像是在询问，用词都是尊称，但不容张启灵说话，她就已经十分恭敬得托起了张启灵的手。

    在看到那奇长的二指时，该明白不明白的她都明白了，一时间，她态度更是尊敬。

    在想到自己打听到的，关于张启灵的事时，也瞬间明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半是尊敬半是愧疚得后退了半步，随即竟直接朝着张启灵跪了下来。

    “老身早该认出您的。”她低着头，不顾身后霍绣绣跟解宇臣的搀扶，态度尽恭敬。

    这是尊敬，也是他们九门欠张启灵的，这一跪，他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