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里,宋南烛、谢沉砚和花展毅各自在家养伤。
整整三个月,宋母一眼都没去看过宋南烛,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宋南姝倒是时不时会去陪宋南烛说话,可惜每次她没待多长时间,都会被人叫走。
宋父怕宋南烛一个人无聊,把家里的一间铺子交给她打理。
宋南烛从小被宋父带在身边,读书记账,打理生意都不在话下。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是协助父亲,而这次,则是她第一次独当一面。
趁着养伤的空闲,宋南烛不仅把铺子里的账本背得滚瓜烂熟,在家里研制了几款新布料,还定下了铺子接下来半年经营的计划。
万事准备就绪,宋南烛打算去铺子里看看。
父亲把铺子交给她,她也就是铺子里的新东家。
作为新东家,合该到店里看看。
鉴于前两次出门都被山贼盯上的教训,此次出门,宋南烛可谓慎之又慎。
这次,她让府里的小厮,提前半个月观察府外是否有可疑人士徘徊。
直至再三确认,府外无可疑人士,才定下出门日期。
出门前,她换了一套满大街都是的青灰布衣,把额前的几绺碎发放下来,遮住半张脸,又在脸上抹了一层薄灰,把自己装扮得与寻常妇人无二。
宋南烛除了带上小环,还让府里的三名小厮陪自己一道出门,以防不测。
虽然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山贼到底听命于何人,虽然她很怕自己还会重蹈覆辙,再次陷入险境,但心里再害怕,该出门的时候,还是要出门。
家里虽然安全,但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
宋南烛出门的日子是个特殊的日子。
寒山寺的妙法大师下山,计划在府衙门口做法事,为百姓消灾祈福。
城内的善男信女们为了聆听大师的教诲,削尖了脑袋去占位挤前排。
宋南烛刚来陈郡,就是因为听说寒山寺的妙法大师灵验得很,不仅能替人堪舆前程,还善辨人心。
所以,她才会心血来潮,带着小环去寒山寺找大师解惑。
只是后来,她一而再被山贼盯上,不得已在家养伤,去寒山寺的事才暂时搁置了。
今天,大师下山弘扬佛法,城内得闲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这于宋南烛而言,既是个出门的好机会,也是个解惑的好机会。
宋南烛出门后,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挤。
前两次出门都出现了意外,这次出门,宋南烛不免紧张。
陪她一块出门的小环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一路上都在陪她说话。
陈郡有哪些好吃的东西,有哪些好玩的东西,有哪些远近闻名的仁人志士……
一路解说下来,宋南烛总算慢慢消除戒心。
就在宋南烛以为,今天不会再发生意外时,人群中忽然有双眼睛定格到她身上。
尽管宋南烛打扮得和周围的妇人一样,谢沉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人堆中,那个人明明很普通,但在谢沉砚眼里,宋南烛就是和旁人不同。
谢沉砚甚至觉得,哪怕自己闭上眼,也能感知到宋南烛的所在。
站在谢沉砚身边的花展毅扬起手里的折扇,当着额前,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射。
“沉砚,你说,今天南烛姑娘会出门吗?”
谢沉砚明明已经看到了乔装的宋南烛,却应付道:“我怎么知道。”
他脑海中忍不住开始浮现宋南烛的脸庞。
一身粗布麻衣,身无环佩,脸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还有她今天好像没戴之前的那支簪子……
在家养伤期间,谢沉砚偶尔会想起苍溪山的经历。
想到宋南烛,心里就油酸又涨。
理智和感性拉扯他的神经。
理性告诉他,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在苍溪山上发生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该快点忘掉。
可感性却一遍遍提醒他,宋南烛是老天爷给自己选定的妇人,他要是再放任花展毅对宋南烛图谋不轨,夫人就要没了。
谢沉砚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他说过的话,哪怕后悔了,也会死撑着。
好不容易,谢沉砚说服自己放下宋南烛,跟花展毅一道出门。
结果出门没多久,就看到宋南烛带着她的侍女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瞬间,沉睡的记忆苏醒。
一帧又一帧画面从脑海闪过。
她冷静安排下山的路线,她毅然挺身从山贼手下救出自己,她认真治疗自己被毒蛇咬出来的伤……
那个倔强固执的少女,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眸……
站在谢沉砚旁边的花展毅东张西望。
“别愣着了啊,时酒、徽墨,你们去帮我找找,务必要找到南烛姑娘,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南烛姑娘应该会出门!”
不同于花展毅的兴致勃勃。
谢沉砚神色恹恹。
他感觉自己一颗心分裂成两瓣,一瓣咕咕冒着泡,另一瓣慢慢结成霜。
看着兴奋的花展毅,酸涩泛上谢沉砚心头。
刺耳的话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差不多够了,就你这样,跟小混混臭流氓有什么区别?!”
花展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谢沉砚语气中的不悦,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跟谢沉砚相交多年,很清楚谢沉砚的性情。
谢沉砚这家伙,没有一句话是能听的。
这厮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尤其难听。
哪怕他心情好,说话也时常带刺。
所以对于谢沉砚的话,花展毅向来都是选择性聆听。
他要是真的把谢沉砚的话放在心上,不然,都不知道被他气死过多少次了。
花展毅扭头瞥了谢沉砚一眼,语气自得:“我跟那些小混混臭流氓可不一样!”
谢沉砚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看,也差不了多少,有哪个正经人像你那么猥琐,整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净盯着人家姑娘!”
花展毅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迷惘。。
好吧,他承认,自己每天派人去打听关于南烛姑娘的消息,是有些过分。
但他也是因为仰慕南烛姑娘,想多了解南烛姑娘,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这应该不是不能饶恕的罪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