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宋南烛回房后洗了个热水澡。
浴桶中袅袅热气蒸腾,宋南烛盯着氤氲水汽,开始整理心中思绪。
虽然她到现在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谢沉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但凡跟谢沉砚沾边的,都没什么好事。
就比如前两次,她梦到谢沉砚即将丧命,现实中,谢沉砚当真就和梦中一样,落入险境。
如若她继续和谢沉砚这样纠葛下去,有朝一日,他们或许真的会阴差阳错结成夫妻。
然后像梦里那样,她摇身一变成了大魏的公主,而谢沉砚则成为她的驸马。
再然后,就是她为了大魏的和平,被送去晋国和亲,在晋国冷宫一呆就是三十年,直到谢沉砚带兵攻破晋国皇城,来接她回家。
三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三十年对宋南烛来说实在太过漫长。
她确实因为谢沉砚救了自己,而对谢沉砚产生了一点好感,不过那也仅限于感激。
她不会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感激,把今后的命运压在谢沉砚身上。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沉砚,宋南烛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谢沉砚保持距离。
她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却听府里的嬷嬷和丫鬟提过几嘴。
少年爱慕一个姑娘,无非两种体现。
一种是手足无措的憨傻,另一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焦灼。
她回想起谢沉砚今晚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态,可不像是玩笑,像是对她上了心。
宋南烛不知道谢沉砚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斩断这段桃花!
她想,谢沉砚之所以会看上自己,很可能跟在苍溪山的时候,她背他下山有关。
常言道,患难见真情。
她想要做到跟谢沉砚两不相欠,就得先把自己欠谢沉砚的账一笔笔算好,再一笔笔还上。
第一次见面,谢沉砚从一众山贼手下救下她,这算是她欠谢沉砚的第一个人情。
第二次见面,谢沉砚孤身一人闯到山寨里救她,而她也咬着牙把他背下山,第二个人情算是两清了。
她被混混堵在巷子里那次暂且不论。
第三次则是今天晚上,她做梦预感谢沉砚遇到危险,跑进巷子里借花展毅之名救了他,而后来谢沉砚也把她从水里救起来,第三个人情也算两清了。
所以,她只需再还谢沉砚一个人情,便能把这笔人情债算清楚。
可谢沉砚自幼娇生惯养长大,从未缺衣少食,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要想还上他这笔债,还得拿出同样分量的诚意。
宋南烛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点上。
常欢!
今夜,谢沉砚会出事完全是因为他和常欢结下了矛盾,如果她能解开谢沉砚和常欢之间的矛盾,让常欢打消对谢沉砚的敌意,那她欠谢沉砚的人情可不就能还上了吗。
思及此,宋南烛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还清谢沉砚的人情。
……
三更声,夜已深。
宋家是两进院子,前院和后院划分开来。
因着有那层救命之恩,宋父没有刻意为难谢沉砚,还是把他当成客人来对待,不仅着人给他请了大夫,还给他在前院安排上好的客房。
不过谢沉砚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甚至对自己脸上的伤也不以为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宋南烛对自己生出好感。
徽墨在旁边给他上药,看他一脸出神,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
谢沉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在回忆先前花展毅都是怎么追求姑娘的,嘴角是不是咧笑,仿佛屏蔽了五感,没感觉到痛。
徽墨看到他这副模样,不免开始担忧他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掌心上药的力道加重再加重,试图用痛楚唤回谢沉砚的神志。
等谢沉砚感受到痛楚的时候,徽墨已经用上了九分力。
谢沉砚身上伤口本来就疼,经过徽墨这么一折腾,他只觉得一道电流从伤口处窜上天灵盖,不由得惊呼出声。
“痛痛痛痛痛!”
眼看谢沉砚终于回神,徽墨才松了口气。
少爷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说明少爷恢复正常了。
徽墨卸下力道。
谢沉砚捂着胸口上的伤,面如菜色。
好半晌,谢沉砚才缓过劲。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徽墨一眼,斥道:“你是常欢派过来整我的吧!”
徽墨一阵心虚,小声为自己辩驳。
“对不起少爷,我待会儿下手轻点。”
谢沉砚也没追究,继续琢磨该做什么才能让宋南烛产生好感。
徽墨见他还想继续神游,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少爷,您不是去茶楼还钱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谢沉砚垂眸看了他一眼。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谢沉砚就一肚子的气,咬牙切齿。
常欢出息了,竟敢这样算计他,等他养好了伤,迟早得把今晚的账还回去!
丢脸的事,谢沉砚没有细说,只隐晦提了一句:“没看路,摔的。”
徽墨全然不信。
就这身伤,一看就是挨打了,怎么可能是摔出来的。
他还想问,却知道谢沉砚想隐瞒的事,谁都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默默猜测,可能是像上次一样,为了救宋小姐而受的伤。
他换了个话题,又问:“少爷,我看那个宋老爷好像不太待见咱们,要不然明天咱们回去吧。”
谢沉砚蹙起眉头,看傻子似的看着徽墨,没好气道:“难道我不知道那老头不待见我吗?你猜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徽墨思索半晌,试探道:“不会是为了……宋姑娘吧?”
“不然呢?”
徽墨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撼。
他知道少爷对宋姑娘有意,所以才会一而再冒险救宋姑娘,也知道少爷今晚把自己打扮得像花孔雀一样,就是为了给宋姑娘留个好印象。
刚才,他观宋姑娘虽然同意让少爷住下,脸色却不是很好,宋家老爷更是面如锅底,把少爷当瘟神一样看待。
他还以为少爷强行住进宋家,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可他没想到,竟是为了跟宋姑娘拉近关系。
徽墨欲哭无泪。
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是花少爷给您出主意,让您住进宋家的吗?”
“不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以,住进宋家这主意,是您自个想出来的?”
谢沉砚一脸自豪:“那当然。”
其实这主意也不光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主要是花展毅之前撩拨姑娘的时候,天天在他面前碎碎念,说什么想要拉近跟姑娘的关系,就要天天在姑娘面前晃悠。
他便想着,既然宋南烛不出门,那他就住进来。
到时候一个屋檐下,他想天天在她面前晃悠还不简单。
谢沉砚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而洋洋自得。
徽墨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劝诫的忽然卡在喉咙里。
算了,反正都住进来了,现在劝也不过是马后炮,多此一举。
还是等过些时候,少爷自己知难而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