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没在客栈见到祝玉芝，高祺原本沉寂下来的性子变得有些不安。

    “李兄，你说他这几日去了哪里？要是误了明日进贡院的时辰，可就得再等三年。”

    李中裴叹息一声，摇摇头：“没准儿是考前压力太大，找地儿放松去了，别担心，明天一早咱们就去贡院门口等着，总会看到的。”

    “祝兄不是这样性子的人。”高祺说道。

    但他心中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只能干盼着，希望人别出事，明天能准时出现在贡院就好。

    ……

    第二日寅时刚到，顾昀便早早起床。

    郑子衿帮他整理好腰间的束带，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考篮递到门外等候的程禾手上。

    接着回头对顾昀嘱咐道：“篮子里的东西都备齐了的，里面除了必备的笔墨，还有驱蚊香、提神茶、烛蜡、药膏……以及几张摊软的薄饼和一些干饼，不能带馅的干粮我就只想到这些，日头偏热，其余热食放久了会馊坏，本来还想着放些生米煮粥用，但听说火源放置不妥可能会把卷烧着，就作罢了。”

    “对了，你饿了记得先吃软饼，它不比干饼经放，只是在里面的几日要委屈一下你的口腹了……”

    听完她轻声细语的交代，顾昀眼中渐渐涌上柔光，嘴角勾起浅浅一笑：“娘子辛苦了。”

    能享受到子衿如此温柔体贴的照顾，顾昀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好了，快走吧！等会儿贡院门口人多起来，念到你的名字时可就难挤进去了。”郑子衿被他眼神盯得不好意思，催促他离开。

    还不忘让他把手提灯笼拿上，眼下天未亮，外面除了黑，还雾蒙蒙的，不打灯笼可不好走路。

    因为孩子们还留在客栈没醒，郑子衿就没打算跟着去，将人送到客栈门口，就转身回去了。

    贡院离得不远，顾昀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领着提考篮的程禾很快就到了地方。

    到的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李中裴眼尖，直接拽着四处张望的高祺朝他这边走来。

    没一会儿，陆珺璟也领着平砚到了。

    自从他两人进了城，就一直居住在雍州城的客云来中，虽然平日不怎么接触，但同乡五人结保，是一早就约定好的。

    “祝玉枝还没来，待会儿我们怎么进去？”李中裴跟着高祺张望了片刻，面带焦急地看向陆顾两人。

    一个是他喊了多年的陆大哥，一个是跟他同门的师兄，这种事情当然要靠他们来想办法。

    参加乡试的秀才因为有了最基本的功名，便不再需要他人作保，但要至少五人相互结保。

    还有一个时辰贡院就要开门，如今少了一个，他心急也是应该的。

    “再等等吧，他应该快到了。”

    这话是高祺说的。

    顾昀看了他一眼，因为早就知道祝玉芝女扮男装一事，一开始就没打算同意把她加进来，不然后面武考被查出，取消成绩不说，还会让一行人都受到牵连。

    所以，他提前找好了另外两名先前在百川学院的同窗，对方的人品让冷卫帮忙摸过底，自然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两人出发得晚了，到达雍州时，城内多数同乡早就结好了伴。

    大晋科考结保需至少五人，并非只可以五人，多出一人来其实并无大碍。只不过多个人，就会多一份被牵连的风险，因此别人组好的队伍他俩插不进去，才就此剩下来。

    顾昀找上他们时，对方也正愁结保之事，直接答应下来。

    至于祝玉芝今日到底会不会来，顾昀没再让冷卫去查过，希望她今天能想通，不再出现。

    不然高祺不一定会单独抛下她，与他们互结。

    但如果她真的出现了，要不要提醒一下高祺呢……毕竟不管是谁家，培养一个读书人出来都不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贡院门打开时，高祺终是没见到祝玉芝的身影。顾昀心里也忍不住舒出一口气，或许祝家是想通了。

    几人等候念到名字，顾昀接过程禾手中的考篮，让他早些回去后，便跟随进去。

    一个二个核实完身份、画像、履历，就到了结保登记处。

    登记的官兵挨个将六人的名字记下，接下来又要脱衣查身，同时还要检查考篮里是否有夹带。

    每到这关，顾昀心中就有说不出的苦楚。

    说他现在是个男人吧，可在面对其他赤裸裸的身体时，他的目光还是会下意识回避。检查的官兵在他身体上下其手，也仍旧有种被非礼的感觉。

    憋着一口气渡过这漫长的检查，顾昀重新捡起衣服套上，余光却突然注意到陆珺璟那满脸好似吃过翔的表情，心下竟有些好笑。

    看来，在场不止他一人这么憋屈。

    心情顿时又好转起来。

    拿回考篮后，里面除了吃食中的干饼被掰成两半检查过，其他都完好无损，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一路无言，跟随带领的人行至考场号舍，顾昀顿时傻眼了。

    位置虽算不上最臭的那号，但离厕所只隔了两个号位，大热的天，那味道……可想而知了。

    不知怎的，耳旁好像传来李中裴的一声闷笑。

    格外刺耳！

    顾昀一脸郁闷地进入号舍，里面的坐板和桌板上都积满了灰尘，拿出帕子打理一番过后，他坐下才开始清点考篮里的东西。

    幸好子衿给他装了驱蚊香，还能用来掩盖臭味，不然接下来的三天，他可真要呕死在这儿了。

    陆陆续续，周围的号舍人都坐齐了。

    有些替考的，夹带小抄的，妄想贿赂检查官兵的，统统都被轰了出去，且禁止下一次的参考资格。

    被连累者就算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还好顾昀这组人都没什么事，进来了收拾一番，都安安静静候着，等卷子一发，仔细看完考题就可以开始研墨作答。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不知不觉，日头高升，头顶的太阳逐渐炎热起来。

    号舍房檐窄小，挡不下太多日光。

    顾昀赶紧拿出多余准备的巾帕，额头上只要一有汗珠就擦拭，同时身子尽量坐得挺直，不让汗水滴到考卷上。

    午时最是炎热，晒着太阳看久了眼睛会花，顾昀只得停下来。

    先把卷子收好，才敢拿出食物和水来填饱肚子。

    一口软饼，一口水，那叫一个香啊！

    一晃眼，一名考生在官兵的带领下焦急掠过，接着厕所那头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昀：“……”

    没了吃东西的胃口不说，奇特的味道也很快飘散开来。

    “呕……”

    或许是旁边离得更近的人承受不住，直接吐了！

    顾昀的面色更加难看。

    抽出一支驱蚊香，点燃后插进旁边的砖隙中，等待烟熏散了一会儿，顾昀才艰难扯了扯嘴角，继续将考卷摆上写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