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燕宁王摘下头盔,坐在偌大的沙盒后说道:“说吧,什么事?”
“王爷打算留沉连肃多久?”鱼月站在燕宁王的对面,和沙盒相隔。
“留?他随时可以回京都。”燕宁王凌厉的眼神带着一些笑意,仿佛是一种得意的笑。
“兵制改革的事,你没办法拒绝,不是吗?”鱼月知道他对沉连肃没有恶意,但她却不知道他不答应的原因。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燕宁王闭上眼像是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一般。
“这不是选择,我只遵从我的内心。”鱼月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只是想知道您的目的。”
“目的?我没有目的,硬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保幽州太平。”燕宁王用铁夹翻了一下炭盆里烧得灰白的炭,“京都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鱼月没有回答他。
“星儿和我说,俞将军回京都去了,是你送他回去的吧?”燕宁王抬起眼注视着鱼月,“那太子可就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还有陶统领。”
“你真以为他是来保护沉连肃的吗?”燕宁王从鱼月的神情里渐渐读出了“紧张”。
“我也能保护他。”
“如果你能保护好他,你也不会来找我了,京都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着急?”燕宁王轻笑了下,“是不是皇后?”
鱼月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沙盒另一边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睛,燕宁王已经这么神了吗?他怎么会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透露给你。”鱼月的手慢慢握紧,在他的面前鱼月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隐藏。
“我毕竟也是李融的学生,惠王的兄弟,他们和皇后的事,我也知道一二,也大抵猜得出来。”
“惠王和皇后的事?”鱼月重复了一遍燕宁王说的话的意思。
“嗯?你们不知道吗?看来惠王临死前什么也没说,也罢,这是他的作风。”燕宁王叹了一口气,“兵制改革我会答应,但让我毫无报酬地答应,那也的确太便宜你们了。”
“你想要什么报酬?”鱼月谨慎地问道。
“既然你选择了沉连肃,那我也不是毁事儿的人,但我需要你帮我解决一件事情。”燕宁王最初就是看中鱼月的能力。
“什么事?”
“酆都的人,你应该见过吧?”
“你看得见酆都的人?”
“我需要你将他们赶走。”
鱼月大概知道燕宁王口中的他们应该指的就是先前见过的阿树和阿绿,可她更想知道原由,燕宁王怎么会和酆都的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要赶走酆都的人?他们只是在引渡灵魂而已。”鱼月需要知道原因,不然她不会贸然和酆都的人对着干。
“我身上有一样他们在找的东西,所以我不希望他们出现在幽州。”燕宁王如实说道。
鱼月判断着燕宁王说的真伪,酆都的人的确滞留在幽州,毕竟全天下死人无数,也不止幽州一个战场,他们却依旧在这一片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打听什么一般。
“这东西是不是和你不受法术影响有关?”鱼月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拿了酆都的东西?”
“并不是我拿的,但我不会将东西交出去。”燕宁王的表情渐渐阴沉起来,“这个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酆都的人我并不熟,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赶走他们。”鱼月甚至还有求于他们,如果他们能帮助沉连肃恢复记忆的话……但她也不愿意帮助酆都的人背叛燕宁王,该怎么办?
“酆都的人离开幽州,我就同意兵制改革。”燕宁王已经把要求说得如此明了了,看来他先前向沉连肃提的放弃她的要求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鱼月心里瞬间感觉轻松了一点,放松的表情让燕宁王看在了眼里。
“我可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才对你好。”燕宁王看出了鱼月的心思连忙解释道。
“感谢王爷抬爱,我的计划也不会变,明天我就会离开幽州。”鱼月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感情的事情上纠结那么久有一点傻。
“明天就走?那沉连肃可就一个人在这里了。”燕宁王提醒道。
“他毕竟在您的府上,想必王爷为了自己的处境也会护他周全的吧。”鱼月知道燕宁王表现得和沉连肃矛盾不断,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又有着不一样的关系。经过上次沉连肃遇袭的事件,他应该也更警惕一些了,所以才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府上。
燕宁王站了起来,身上的鳞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其实我并不想过多地介入朝堂,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再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鱼月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事,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义,他似乎了解的情报不比他们少,他甚至知道得更多。
“希望王爷能遵守诺言。”鱼月也不想深究这些弯弯绕绕的事,首先还是以让他答应兵改为重。
语毕,鱼月便消失在了燕宁王的面前。
燕宁王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口气,他都开始羡慕沉连肃了。如果他当时有这般底气也许就不会匆匆逃离京都了吧,他的眼睛瞟向了一旁的沙盘,注视着几个标注的靺鞨和契丹的位置,接下来也许有一场恶仗要打了,该继续让太子留在这里吗?
鱼月行走在第一次见到阿树和阿绿的战场上,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她望向即将西落的太阳。
远处的声音让鱼月停下了脚步,是男人的叫喊声和女人的哀嚎声,大概相距三十里左右的地方。
即使无法找到阿树和阿绿,她也应该确保燕宁王营地和幽州城安全。鱼月一路向北走去,在十里开外看见了一座营地,门口还燃着火把,但却没有士兵站岗,鱼月察觉到了异常停在了原地,她观察着周围是否有埋伏,仔细听着空气流动的声音之中是否有人的气息,虽然这不是鱼月原先听到声音的位置,但看营地的样式并不是汉人的营地。
然而周围的悄无声息让鱼月警惕起来,她缓缓朝营地里走去,这种无声的氛围瞬间让鱼月想起了五峰寨那个可怕的朱雀堂,因为太诡异了,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会没有人呢?她想起了刘叔和她提过的事,说发现了附近有几个无人的小营地,甚是诡异。
鱼月靠近营地的帐篷,轻轻掀开帐帘,帐篷之中空无一人,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不管是人还是妖的。
她走至帐篷之内翻了下士兵的随身物品,看衣物应该是靺鞨人。鱼月又来到了其他几个帐篷,很多比较贵重的物品都没有带走,连武器都整齐地摆放着,甚至锅子里还煮着食物,只是水位有些快见底了,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低于半个时辰。鱼月绕着帐篷和营地走了一圈,耳边只有火堆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鱼月在营地里稍空的地方缓缓蹲下,在地面上查看起了痕迹,脚印并没有大规模聚拢,说明他们并没有集合,他们的全体离开并不是军队的命令,帐篷区域的部分脚印到是看着杂乱,但也看不出所以然。
这时,鱼月听见了马匹奔腾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她赶紧隐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