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粟其实不明白读书到底要做些什么,但她直觉读了书的银子姐突然变得好厉害。
能一言说中她心思,连气度都不一样了。
打心眼里,小粟想成为那样的人。
但林桑听了顿时头疼,这孩子真能给她出难题。
孩子向学当然是好事,任何时候她都不能妨碍孩子进步。
但这孩子真的知道什么是上课吗?
小粟不像王家兄弟本就识字,白天还跟着背了好些天的课文,各个科目都没落下。
没有这一个多月的课程基础,今天突然插班听课估计就像听天书一样。
她总不能为了一个学生要让全班都向下兼容,而且她还担心小姑娘回去天太晚了不安全。
但她还不能一口回绝,不然什么时候打击到小朋友积极向上的心都不知道。
林桑还在想办法,一旁的银子已经有了主意。
她跟林桑毛遂自荐。
“伯娘,要不让我每日白天找时间教小粟妹妹吧,我可以给她讲课文、学数数,还能教她认字。”
这孩子也知道要先打好基础吗?
说起来白天倒是不缺时间。
他们三餐饭后都是有休息时间的,她也鼓励孩子们利用这些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通常龙凤胎会比赛刷题,钱家几个孩子不是数独就是围棋。
小东呢,会逮住机会跟师父学手艺,小南这几天主要教媳妇做账。
正好,小银这孩子的理想不是做老师么,这样也好,让她先从一名学生开始。
她拉过小粟。
“银子姐基础学得很扎实,有她给你开蒙也好。等你跟上大家的进度再一起上课,你觉得好吗?”
好不好小粟其实完全没底。
第一直觉好像阿嬢这是在嫌弃她,但她今天突然有了信心,阿嬢不会这样对她。
所以其实阿嬢的话很有道理。
小粟不自觉就点点头,林桑又转向银子。
“你想要当老师,就从明天开始。今晚先想想要怎么样开始第一节课,到时候我会抽查教学成果。”
一句话说得银子既兴奋又紧张,她拼命回想伯娘的第一课是什么样的。
小粟自觉听出些门道,心里雀跃起来。
她果然应该将人和事都往好处想,阿嬢和银子姐为了她都这样用心,再说敷衍也太没良心了。
本着这样的心情,又有阿嬢的交代,小粟回到林家做“小奸细”时神采就特别飞扬。
“今天一早天还没全亮,我就跟大家一起跑步打拳了。然后肚子特别饿,早上就多喝了一碗粥,中午吃的是包子,就是馒头里还加馅的那种,晚上,晚上是炒饭……”
她还想具体说说炒饭里都有啥,爷爷就一边咽口水一边拍桌子打断了她。
“我让你看着阿嬢一家的情况,你这都记了些啥回来?”
他简直怀疑孙女就长了个蚕脑袋,除了傻傻地吃屁事不会。
小粟看不上阿爷那样,故意装疯卖傻。
“阿爷,你不是要我盯住阿嬢家所有事嘛,这就是啊,难道我还要给阿爷讲讲大家晚间上的课?”
林老汉又想揍人了。
说这些除了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和一肚子怨恨,别的还有啥用?
“谁要知道这些,让你问的枣叶呢,枣叶!”
“哦,这个啊?”小粟像刚想起来一样。
“这个我今日倒是见着了,不是枣叶来,阿爷,是沼液。”
怪不得她之前一无所获,原来是被阿爷误导了。
今天银子老师已经细细地说给她听,小粟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林老汉搓着下颌。
结果阿爷这关过来,她爹不知抽什么疯,说她只顾着自己享福,又拿麻绳抽了她一顿。
“等我跟阿嬢学会拳脚......”
小粟一边啜泣,一边拿弟弟们换下的脏衣服去井边洗。
黑咕隆咚地打了半天水,她才发现哪里还有水?
小粟惊得扔掉了手里的木桶跑回家:“阿奶,娘,怎么办,井里没有水了——”
爷爷骂骂咧咧,怪她好几日才带回一点有用消息,噩耗倒是报得这样快。
“又一个丧门星,死丫头,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骂完他也没辙,黑着脸往里长家去。
里长洪波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抖了,看来明天不得不求到大塘村钱柜家。
他按兵不动了几天,就是指望林家给他提供些有用的消息,便于他制定计划,好提前拿捏对方。
洪波本来还寻思着看有没有机会将风水之事再拿出来闹一闹。
现在看来老天也不帮他。
地里的虫卵还等得住,水源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他计划拿那口占了“风水宝地”的井说事,生生拦了村里好些天, 不让他们去碰那口井。
这下好了,村里最大的一口井干了,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出乱子。
怕什么来什么,洪波心里正打鼓呢,就听见村东头闹哄哄的。
接着他儿子跑进来。
“爹,这下完了,他们说村东头的井也枯了,很多老人围着哭呢——”
这要在平时,洪小贵一定会挨他爹的骂。
大正月的怎么说话呢,怎么就完了?
洪波满腹心事又赶到村东头,乡亲们一见他哭得更伤心。
“里长,怎么办呀,村里井都枯了,这下怎么活?”
有老人已经对着井栏开始拜。
“龙王爷爷,你发发慈悲,别让大家渴死啊——老太爷还不开眼,什么时候下雨呀……”
哀嚎声一片,洪波也很想跟着嚎几声。
民心一乱,他这个里长的位置就不稳。
洪波尽量让自己镇定。
“乡亲们,乡亲们不要慌,我们会有水的,这是大塘村的人亲口说的,会帮我们十八村找水源。”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触了霉头。
“一定是前几天坏了我们风水宝地,害我们村里井都枯了,不行,我们这就找大塘村拼命去!”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连正在哭嚎的老人都停下了,还真有几个恨恨地要往外冲。
洪波都有点傻眼。
风水之说是他乱编的,恰好是块宝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井枯大概率不是因为这个。
但当时为了煽动气氛,只有少数几个知情者,其他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可谁知那块地不在十八村地界上,大塘村人心知肚明,怎么会买他们的账?
洪波肚子里的坏水顿时不够用了。
愚民的后果很严重,大家还真是宁可信其有啊,他要怎么破?
想到刚才老人们求雨的样子,洪里长急中生智,突然憋出一嗓子。
“不会的,钱三,大塘村的钱三说了,他能叫老天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