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念把所有的废品都放在平板车里,还没来得及出发,就被江开华母子堵在了门口。
一见到她们,季念念刚刚恢复好的心情,又瞬间跌入谷底。
她知道,这对母子一出现,对自己来说绝对没什么好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季念念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一声阿姨。
江开华就冷笑。
“哟,小丫头,不是有人说要把你带走了吗,你怎么现在还在这儿收废品呀?人呀!有时候得认命,天生的贱骨头,想拼命的成为天鹅,也是没有用的。”
季念念沉着脸,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阿姨,你要是吃饭呢,就请回吧,现在不是饭点。你要是找茬呢?刚刚你也骂了几句,心里的气也出了,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季念念说完,随手关上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顺手牵起平板车就要走。
江筠堵在了去路口。
“干嘛着急要走呀?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说两句话就走。季念念,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呀?见到我们就躲。”
季念念笑了一下。
“我有事情要做,没时间和你浪费口舌,请你让开。”
“我偏不让开,”江筠一手抓住车手把,“你没做亏心事吗?好好想想,你厉害呀季念念,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备胎不少嘛。一个两个的,还都心甘情愿的任你摆布。”
季念念知道江筠话中有话,“你既然知道,那就该阻止的去阻止,该放手的去放手。没有必要跑到这儿气愤的来质问我,你世界里的事和我无关。”
江开华上前一步,
“小丫头,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德行,一点儿也没改变呀。你以为你干的烂事,别人不知道呢?你高攀不上人家,又想来祸害我儿子。我告诉你,没门,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要是抓住什么把柄,我可饶不了你。”
“对呀,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筠趾高气昂的说,“我们能找到你,肯定是看出腻端的,现在先给你个警告,只要你不出岔子,平安的待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怎么着,如果你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的话,我们也不会讲情面的。”
季念念见她们无理取闹,心中虽然气愤,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江南是为自己惹出了这些祸端,但是她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江南不是说保密的吗?
江南的话是绝对可以信的。既然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那爸爸知道吗?如果爸爸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在爸爸面前搬弄是非,爸爸又会怎么想自己呢?
想到这里,季念念看了江筠一眼。肯定是江筠这个敏感的小姑娘,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钟翰林和老爷子离开的那一刻之后,她来到了餐馆。
肯定是江筠在跟踪钟翰林时,又发现了江南。
“我只不过是一个人,放在手掌心任由你们拿捏,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是你们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吧。认为我会威胁到你们,你们尽管放心。我就是要饭,也不会和你们江家季家有任何的关系。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可以这让开了吗?”
“好啊小丫头,我信你这一回。如果你要是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自己我无所谓,但是祸害到我儿子,别怪我六亲不认,你最好离他远远的。”
说完,拉着江筠离开。
阳光明媚,身影斜长,江筠以落落大方,妈妈依旧是锦色年华,母女两手拉手并肩行走,不管是有意无意,都给季念念留下了,母女相依笑语长的温馨画面。
江开华不是一个温暖的人,但对自己的女儿绝对是一个好妈妈。
季念念内心不免一阵大雨瓢泼,这本来是属于自己的日常,却因为她们的介入,成了记忆里最珍贵的画面,她只能羡慕江筠,在母亲的年轮里,肆无忌惮的袒露成长的轨迹。
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为你负重前行。
而自己,只能在无助的时候,想起母亲留给人世间最后的一张黑白照片。
季念念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又忍不住的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内心的伤感愈加沉重。
“妈,你怎么说几句就走了?”江筠不免生气。“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那万一哥哥真要做什么事儿?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个傻孩子,做什么事不能操之过急,这不是刚刚有点儿苗头吗?我们先把它掐断,如果掐不断的话,在治她也有个理由,你放心好了,我好容易养大的儿子,我知道怎么收拾。”
“哦,”江筠撅着嘴。“她要是不听话,我去告诉爸爸去,让爸爸收拾她。”
“还用着他?”江开华笑着说,“我一个人对付一个小丫头,绰绰有余。”
江南做好准备,按时赴约,他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念念一起离开。
还没到栗园小馆,就看见念念在十字路口低着头等绿灯,高兴的跑过去,快到她身边的时候,刚想张嘴喊念念,却发现侧面有一辆车像疯了一样的横冲过来,他来不及多想尽全力把念念推到了一边,自己却被撞飞。
十字路口,季念念心情开始彷徨迷茫,好容易收拾好的心情,被后妈那对母女浇了一盆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可能是想到了妈妈和奶奶,可能是想到了要彻底的远离这一切,而自己孤单的方向,又没有任何的依靠,不知道自己能否配得上那份梦想,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热情中迷茫,就这么突兀的离开。
季念念在胡思乱想中,低着头站着不动,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力量,随之而来的倒在了路边,还没回过神来。
听见一声巨响。
一辆轿车撞到了她的三轮车,车轮旋转,车上的废品洒落一地,她的眼影中闪过,江南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摔在她面前。
她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横祸,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她听见嘈杂的声音,无数个人影在晃动,然后眼睛里出现一片黑暗。
季念念清楚自己要睡过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当念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坐着栗园。
看见念念睁开眼,栗园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这是哪里啊?”念念的脑海中浮现出江南倒地的样子,慌乱的问,“江南呢,他怎么样?”
“这里是医院,你被吓昏迷了,不过你没事,只是皮外伤。江南还在抢救室,具体怎么样?等医生出来才知道。”
“那我去看看他。”念念挣扎着坐起来。
栗元把她按住,“你别动,好好的躺着休息,我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来告诉你。”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他,是他救了我,我要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季念念哭着说。
不顾栗园的阻拦跳下床,栗园按不住,只好由着她,把她扶到了抢救室门口。
此时,江开华江筠季清培在那儿焦急的等待着,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里面的医生还没有出来。
江开华江筠看见念念来了,母女俩像疯了一样推开栗园,一个拽头发一个拽衣服,劈头盖脸的朝念念打过来,她们边打边骂。
栗园见状,想护念念却护不住,向一边季清培求助,但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而季念念,不哭不闹不还嘴不还手,任由她们母女按在地上一起打。
栗园急了朝季清培大喊道:“你还是不是人呀?她是你闺女,也是刚刚才捡一条命回来,你让她们俩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季清培才喝道,“不要再打了,这是大众场合。”
但是季清培的话,在江开华母女那里一文不值。
栗园着急的直跺脚,只可惜自己一个人,怎么也劝不了,拉这个就松了那个,医院里倒是有人围观,但都只顾看热闹,不明就里不敢随便上前阻止。
这时,护士来了,警告他们保持安静。但是没人理,无奈,护士只好叫保安上来解决。
正巧,钟翰林来了,和保安一起把她们分开。把打倒在地上的季念念拥入怀中,对江开华母女说:“你们失去理智了吗?没长脑子吗?不去找肇事者打她有什么用?”
围观的人也都说是啊,两个人打一个小姑娘,真没有素质,能有多大的仇恨,这么着朝死里打。
江开华看见钟翰林的突然到来,又看见护着念念来指责自己,心中最后一点善良被磨灭,大声的朝众人狠道:“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她害我儿子现在还在抢救呢?我打她怎么了?事情没出在你们身上,你们不知道难过。”
栗园看见钟翰林来了,有了底气,对江开华说道:“念念也是受害者,她没有害你儿子,是你儿子见义勇为去救人,他现在这样,我们也难过。但是你不该检讨你自己吗?你儿子做好事,你在这儿做坏事,你这样会拖你儿子的后腿。”
江开华见栗园口齿伶俐,处处针对自己,抬起手想一巴掌打过去,被栗园半空中阻止住,“我不是念念任由你打,我看在你儿子舍命相救的份上,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但从现在开始,你再对念念有人身攻击,我就报警。”
季念念被她们母女打得晕头转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朦胧中看到钟翰林奔向自己,然后有人把江筠和江开华分别扯开,自己倒在了地上,又迷糊中感觉到了钟翰林的温度,抓住她的手,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钟翰林把念念抱进了病房,叫来了医生,医生观察了一下说:“她没事的,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你们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受刺激了。”
钟翰林和栗园才放下心来,一个劲的向医生道谢。
栗园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昏昏沉沉的季念念,对钟翰林说:“自从你走后,她表面上一如往常,我看得出她在强行克制情绪。我就尽量不让她干活,也就是这两天,江南要带她去武汉,然后她说去广元,我把东西给了她,她收下了,谁知道今天却出了这档子事,你说我当时要是狠一点,硬把她赶走了,就没有这件事情了?”
钟翰林坐在病床边,季念念虽说昏迷,但抓着钟翰林的那只手,始终没放松。
“姐,你别自责,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上次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我回家去辞工作的,念念既然不去广元,那我就来济州。我办好了辞职手续就赶来了,刚到你的店里,听说了这件事,问清了地址就过来了。”
“哦,我说呢,我还一直在想,你怎么来了?”
“是我父亲欠她的,我就算来还债吧。”
栗园叹了口气,“人生的事就是这样吧,十有八九不如意,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居然被你们摊上了。不过现在幸亏你来了,我没想到江南他妈这么厉害,现在想起刚才的事,心还砰砰跳,你来了,正好我得回家睡一觉定定神。”
“好的,姐,你回家休息一下吧,这里不用担心,有我在。”
床上的季念念昏昏沉沉的来到了小河边,看见江南和翰林站在河对面,伸手向他们打招呼,却没有人理她,念念想喊却喊不出声音。
这个时候,身后有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向自己奔过来,念念害怕的连忙后退,但那个人还是快速的到了她面前,一句话不说,拿起刀刺向她。
钟翰林半转身把医院的窗帘拉开,一缕阳光正好照到了念念的脸上,“啊,”的一声念念坐了起来,满头大汗。
梦中的情景如此清晰,让季念念娇喘连连,心有余悸。
钟翰林见状,连忙起身,用手捋了捋念念凌乱的头发,轻声的对念念说:“别怕,有我在。”
念念缓缓的看着钟翰林,一动不动。原来内心如此渴望这种安慰,原来一直想忘掉的人,其实一点都忘不掉,他时时刻刻停留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角落,一经触碰,就会立刻跳到脑海里,屏霸你整个世界。
钟翰林以为念念吓傻了,心疼的心如刀割,轻轻的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季念念静静的看着他,这些天煎熬的如同一块铁,烧焦了又冷却回来,冷却回来又再次被烤焦,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现在,心中角落的那个思念就在眼前,怎么舍得放弃,但是这样的时光,终究是昙花一现吧。
念念心中这样想着,眼角泛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