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玲的到来和陪伴,缓解了季念念心中许多的伤痛。
她在心中感激程疏星对她的用心,却也有一丝不安。她知道程疏星对她的真心和珍惜,可终究她的心里只装一个钟翰林。
程疏星越用心季念念越不安,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只好把所有的感激,放在工作上,以弥补她对他的亏欠。
季念念开始设计服装,这是程疏星给她的任务,也是她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为一家大型宾馆的服务员设计工作服。
这家宾馆的老板很挑剔,却又不给出任何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说美观实用大方,就可以了。
季念念在心中笑,你这个要求,还不如提个要求呢?没办法干吧,客户就是上帝。上帝说什么,什么就是对的,为了给甲方一个满意的答案。也为了给自己的学业,一个完美的答卷。季念念决定设计几套服装出来,最终的结果由老板拍板决定。
程疏星特意从工厂里搬一台电动缝纫机,熨烫的东西幸好家里都有,不用再从厂里搬过来,有需要花样机的地方,或者打套结的地方,用手缝制就可以了。
季念念说不用这么麻,可以直接去厂里做就行,程疏星却说工厂里过于嘈杂,不利于工作。非要让季念念在家,等一切正式开始的时候再去工厂也不迟。
季念念懂得程疏星的用心良苦,只好遵从。
在服装厂做这么多年,对于徐友玲来说,这些手工的活都不成问题,她开始给季念念打下手,有时候还给许多的意见。
时光就这样缓缓流淌。
不久。
程疏星交给的任务完成了,季念念把几套样品展示在程疏星面前的时候,程疏星连连夸赞。
“念念,不错嘛,你设计的这几套,我看都很好,我得先拿去给客户看,他最后确定我才能最终选择。我明天约好客户,你和我一起去吧!”
季念念本想说不去的,但又担心程疏星失落,不好和客户交待。
便点头说:“好,你定好时间和地址,我自己过去。”
“那么远的路程,我和你一起过去,不是更好吗?”
季念念见程疏星很高兴,不好扫他的兴。
“好。”
见客户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么容易,即使客户对你的东西很满意,价格很公道,但他们还是一味的压榨再压榨。
那个客户,一看表面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一言难尽不说,关键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季念念看,看的季念念心烦意乱。
程疏星好心好意的请他吃饭,赔着笑脸陪他喝酒,这还不让他满意,非要让季念念喝酒。
季念念在饭馆里打过工,对于这个场面她是见过不少,但她从来不学酒桌上那一套,以她纯良的个性,她也学不来。
“我不会喝酒,也不喝酒。”季念念果断拒绝。
客户一听,顿时耷拉着脸,不爽的说:“第一次见面就不给我面子,不会喝酒喝两次就会了。”
程疏星忙着陪着笑脸,“我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我来替她喝。”
客户一眼看出程疏星对季念念的袒护,故意说:“不行,必须让美女喝一杯,我不相信她从来没喝过酒。”
程疏星刚想张口辩解。
季念念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这是第三次在酒桌上,第一次就因为喝酒过敏,导致面部出现红肿,最后是去医院挂了瓶水,才消炎消肿。后来化验医生说我对酒精过敏,从那以后我就不喝酒。我针对的是酒,而不是你。像你这种客户,有才有颜有知识,应该不会和我这一个打工的计较吧,这样也有失你颜面。”
季念念的语气温柔平稳。但是酒桌上的客户可不理她这一套。
“你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听多了,也看多了。现在,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在我这儿结果就是,你不喝,那合同我就不签。”
“别,别!”程疏星连忙打岔过来,“这小丫头真的是酒精过敏,我陪她去过医院。医生说了,她这种过敏,出现在脸上脖子上还好,一旦进入五脏,那就麻烦了,说不定抢救都来不及。”
说完站起身,拿起一瓶刚开的白酒,
“黄总,你大人有大量,我家小丫头得罪你,我来赔罪,这瓶酒我先干为敬。”
说完,也不等黄总发话。一扬头,直接对着酒瓶子,咕噜咕噜的整个倒下去。
“好。”黄总拍手叫好,“就冲你这么用心呵护的份上,我不为难她,你让她给我倒杯酒,双手端给我,我就把合同签了,这事也就翻篇儿。”
程疏星一瓶酒下肚,本就面如敷粉的脸,更是加了一层红晕,在灼白的灯光下,像是一个刚沐浴过的旱鸭子。
季念念在心中难过,又听客户这么一说,更是对他加了一层恶心。
表面上不露声色站起来,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双手端过,恭恭敬敬的来到他面前。
“对不起,黄总,我是真的不能喝酒,请你见谅。”
说完微微的弯下腰,双手捧着酒杯,递在了黄总面前。
“好,看在你们两个互相维护对方的份上,这杯酒我喝了,合同我也签了。”
“谢谢黄总。”
好容易把合同签了把客户哄走,程疏星跑到卫生间狂吐起来。
季念念一边替他拍拍后背,一边有些心疼的说:“厂里那么多活,能不接这单就不接了呗,干嘛把自己灌成这样?”
程疏星没有说话,吐完了顺顺气。
“那个黄总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以后像这样的客户,还是少搭理吧。”
“哟,你活在真空里呀。”程疏星带着酒气笑着说,他是真的喝醉了,话里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嫉妒和心事,“酒桌上都是这德行,这不怪你,钟翰林把你保护的这么好,他是不会让你在这种场合里的。他的工作性质和我不一样,他教书育人,都是在文字的熏陶下看春暖花开,你当然不会染上一点尘埃。可是我不行啊,奸商奸商,不奸不成商啊。”
季念念听得出程疏星的委屈和不甘,她也知道他喝醉了,就帮他捶顺胸口,拍拍背。
程疏星喝了口水换了口气。
“这帮孙子,你就是不接单,他也得把你灌成这样,客户都是这德行,你不把他哄高兴了,哪来的钱赚呀?你以为你挣我的钱呢?出点力就行了,有时候工资少了,你们都还骂老板黑心不是人,你们不知道老板大多数的时候还真不是人,是孙子。”
一句话把念念逗笑了,“我可没骂你黑心不是人,再说你装孙子也是为你自己。我们给你拼命的干活,我们才拿多点工资,你拿多少?这样一对比,你心里就宽敞了。”
季念念把他扶到座位上,端过来一杯水,“多喝点儿水,醒醒酒,等会我们回家。”
程疏星迷迷糊糊的坐在椅子上,趁接水的时机一只手握住了念念的手。
“好,我就喜欢听你说回家。”
季念念看程疏星喝醉了,担心的说:“以后少喝点酒,尤其是刚才那一幕,千万不能这么做了,那样很伤身体的。”
“你关心我?”
“我只是担心你,厂里一百多工人等着你养家糊口呢?”
“那我呢?”程疏星把念念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带着醉意深情地望着她,“这里也想有个家,也想养家糊口,你可以给我的。”
“你喝多了?”季念念想抽出手。
“我是喝很多,但是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
“好了,你别说话,多喝点水,等会我带你回家。”
“那不叫家,只能叫屋,有你住的地方才叫家。对了,你说我真糊涂了,你不就住我家里吗?那不就是我家吗?”
程疏星抱住季念念。
“再等一会儿,让我顺顺气,你再带我回家。”说完又眯上眼睛,嘴里还不停的咕叽,“那孙子可真不是东西,非得让我出丑,才肯签字,等下次有机会,我得让他喝两瓶,让他在地上爬才好。”
程疏星在车上睡着了。
季念念望着他,在心中想是我拖累你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灌成这样。对不起程疏星,我的到来给你增添太多的麻烦。对不起,我不能留在你身边,这样对你不公平,希望你原谅我,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第一个遇见你。
季念念正在收拾行李,徐友玲看见。
“你干什么呀?念念。”
“友玲姐,等会你去上班吧,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呀?”
“姐,我想我该回老家了。”
“为什么呀?你设计服装不是通过了吗?厂里就准备干活了,你这会撂挑子走了,你让老板怎么办?”
“没事的,厂里这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还有梁浩晨会帮助他的。”
“帮助个屁呀。”
徐友玲就是这样,说话不拐弯抹角。
“那是你设计的服装,有谁比你清楚,季念念你能不耍小性子吗?你没看到为了你,老板费了多大的心,你现在这样,当初干嘛去了?早知道不要来呀。是的,对于一个工厂来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对老板来说,你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你走了,他会失去主心骨的。”
“不会的,少了谁,地球都一样转。”
“转你个头,”徐友玲生气了,“能不想一出是一出吗?”
“你不知道昨天我和老板去见客户,客户明明对我设计的服装很满意,可是还捡三挑四,故意一个劲的往下压低价格。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过老板,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像孙子一样低头哈腰的和别人讨价还价,全程赔着笑脸,客户还不买账,拼命的灌他酒,是我拖累他了。”
徐友玲“哎呦”了一声,“季念念,你是三岁的小孩吗?生意场上都是这样,不是你好人家就立马答应的,别的不说,就我们去买东西,也不是人家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不还是你一分我一块的,一点一点的讨来讨去的。”
季念念低下头,“那不一样。”
“念念,”徐友玲劝导。“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我们想象的美好,但也没有我们想象的艰难。人生本来就有喜怒哀乐还有满面灰尘,不管你在哪个领域生活?都离不开斤斤计较的利益,尔虞我诈的人心。现在,你连这点小事都这么心疼老板,证明你心里也有他一份,那为何不面对真心?好好的生活别逃避呀?我说话你别生气,钟翰林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缓冲期该过了。大小姐,好好的人你不看,你到底想犯哪门子贱呢?”
“我不想让他付出太多,那些没有必要的付出,就好像故意讨好一样,会让接受的人心的负疚感越来越重。”
“我没听懂你说什么?”
“姐,你想过没有?我们厂里之前做的全部是出口的货,而且每批货的数量都很大,根本没有做过内销,你认为这个小数量的单子能有多少利益?”
“你想多了,季念念?一个服装厂就是给别人做服装的,管它是出口还是内销?做多做少都是做衣服,给谁做不一样?你就不许人家改变一下方式,多一些出路,谁不想把工厂做大做强,以求更多的出路。那话又说回来了,你既然知道老板是为了你,去故意接这种小单子,那你还不好好的工作?乱想什么呢?”
季念念低头不语,但还是挥之不去程疏星醉酒的样子。
昨天晚上,季念念把程疏星给扶下车。
程疏星一把反抱过来,“念念,我会和别人一样为养家努力的工作,为家人背负前行。我知道,我可能给不了你,像钟翰林给你一样的安稳。可是我会尽力去做,以后像这种场合,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去。”
程疏星蹭了一下念念的肩,像一只温顺的猫,借着酒劲,享受片刻的温暖。
“念念,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满心欢喜。看不到你,我是满心的失落和不停的思念。我不想说上天揽月下河捉鳖,我只想和你柴米油盐,有风花雪月的浪漫,也有一地鸡毛的琐碎,可以吗?念念,我不想把你五花大绑的束缚在我身边,我只希望你看过风景之后,最终停留在我身边,你心里想着谁我不管,只要留在这里就行,好吗?”
程疏星说着,趴在季念念的肩膀上睡着了。
徐友玲见季念念发呆,“你怎么了?到底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今天一块回厂里干活。”
季念念的思绪被打断,“对不起,你自己回厂里吧!我要离开这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你能让人省点心吗?我知道你不是真想辞职。昨天老板喝醉了,向你表白把你吓到了,对吧?”
季念念看了一眼徐友玲。
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