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如鲠在喉
作者:挽杉月   身为女帝,孤日日发愁今夜召谁最新章节     
    “陛下。”萧念安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嗯?”

    “臣……想将席玉留在身边。”

    他不想纠结了。

    自私也好,别的什么也罢。

    他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两个孩子一齐离开他的结局的。

    光是和令珺分离,就几乎让他崩溃。

    但因为席玉的存在,让他不至于真的精神溃败。

    “行。”姬杉垂眸看着他,应允了。

    “多谢陛下。”萧念安惨淡一笑。

    而后俯身在令珺额头上落下一吻,“忘了阿爹,快乐长大吧。”

    当一个名正言顺的王女,总比私生女要好得多。

    “臣可以问一下,您想要将令珺养在何处吗?”这是萧念安最关心的事情。

    虽然天下人早晚会知道二王女为谁“所出”,但姬杉本不打算在此时此刻告诉他的。

    然而,她却说了出来。

    “顾良君身子无法生育,不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顾良君……”萧念安如鲠在喉,却又笑了,“那臣便放心了。”

    若是无法生育,至少不会担心那人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苛待令珺。

    “乳公自令珺出生后便一直照顾着她,对她的习惯也比较了解,陛下能否准许他入宫,继续照料令珺?”

    哪怕嘴上说着放心了,可一言一行都分明透露着他并不放心。

    “自然可以。”

    乳公本来也是姬杉的人。

    “那,臣便让乳公来将令珺抱下去吧。”萧念安恋恋不舍地看着怀中那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却主动提出带她走。

    反正,怎样都是不舍得,倒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

    屋内,便又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可氛围却同一开始大相径庭。

    沉闷又压抑。

    姬杉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萧念安的后脑勺。

    “孤就知道,孤的萧爱卿不会让孤失望。”

    带走令珺一事,其实比她预想中顺利得多。

    虽然他还是哭了,但至少没有寻死觅活要上吊。

    萧念安听罢抽了抽鼻子,又有些绷不住了。

    于是干脆顺势靠在姬杉的怀中。

    “可是陛下,臣好疼,臣真的好疼……”

    “见你如此,孤又何尝不心疼呢?”她轻拍着他,如此说道,“可是早晚都会疼啊,孤宁愿早疼,也不愿一直紧绷着神经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疼痛感。”

    “推己及人,孤想你也应当是这样的,这才要如此强硬让今日之事今日毕。”

    “嗯。”萧念安伏在她肩膀,语气闷闷,“臣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放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当机立断四个字,实在是过于困难。”

    “孤知道,但你做得很好了,孤早就说过,丞相甚得孤心,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姬杉继续给他洗……宽慰着他。

    丞相……

    久违的称呼了。

    没想到他还能从陛下口中听到她这样唤自己。

    “原来陛下还认为,臣甚得您心……”

    “当然,不然孤也不会费心思来哄你了。”姬杉说着,叹了一口气,“唉,孤总是不愿意辜负旁人。”

    “不论是忠臣良将,还是对孤一心一意的君侍,都是如此。”

    听到这话,萧念安黯淡无光的眸子,骤然生出了一丝光亮。

    不愿意辜负……

    时机成熟……

    他骤然悟了。

    自己的前途,并非一片灰暗。

    方才太过悲伤,以至于萧念安都忽略了陛下竟然在哄他这件事情。

    陛下贵为王上,却纡尊降贵地俯身安慰他。

    她分明可以只撂下一句话,全然不顾及他的感受的。

    但陛下任由他在怀中哭泣……

    甚至弄脏了她的玄色衣裙。

    “陛下……”萧念安思及此处,嘴角一撇,猛然抽了两口气,“是臣让您费心了。”

    是他太过贪婪。

    本来今日的一切,在暗自怀孕之事败露之时,陛下就就告诉过他了。

    是自己不愿去深想,逃避了这些事情。

    “唉,孤只想咱们都好好的,何谈费心与否?”

    姬杉神情带着些许哀愁与无奈,捧着萧念安的脸,在他红肿发烫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却在离开之前,微微翘起了唇角。

    听她这么说,萧念安还不得感动哭了?

    看样子也不会因令珺对她心生埋怨了。

    毕竟她有这么多顾虑,也实在身不由己啊……

    萧念安要明白,是老天薄待于他,而不是她姬杉。

    她可是想救赎他的那个啊。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姬杉说着,用大拇指在他眼皮之上摩挲了两下。

    “诺,臣不哭了。”

    萧念安一口应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蠕动半晌,却迟迟没能开口。

    “瞧你那欲言又止,有苦难言的模样,有什么话,对孤说便是。”

    “令珺……”他攥了攥衣袖,只道,“臣有一样东西,想给令珺戴上,可以吗?”

    他抬起眼皮,眼中满是期望。

    “是什么?”姬杉并未直接应下。

    “一个装了平安符的香囊,符是当年臣离家之时,家父特意为臣求的,以佑臣健康安稳长大。”

    怕她不允,萧念安又补充道,“您请放心,香囊并非臣贴身带过的,而是这段时间臣亲手绣的,虽然样式有些粗糙,但也未曾让人见过。”

    他说着转身快步走到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只黄色香囊递到姬杉眼前。

    确实是粗糙了些。

    萧念安从来就没学过男红,哪里能绣出来多么栩栩如生,美妙绝伦的样式呢?

    勉强看出荷花的样子和略显扭曲的“平安”两字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好,孤会给她的。”姬杉将之收入袖中。

    “谢谢您。”萧念安欣然一笑。

    “彻底缓过来了?”听他声音恢复了最熟悉的沉稳音调,于是姬杉问道。

    当然没有。

    怎么能缓过来呢?

    只能说冷静下来想了想后,便不像一开始那样心如死灰罢了。

    “嗯。”但萧念安还是应承下了这句“彻底缓过来了”。

    “那便好,孤也放心了。”姬杉说着越过他看了一眼窗外,“太阳也要落山了,你今晚早些休息吧。”

    “陛下这就要走了吗?”萧念安读出了她的意思,于是连忙扯住她的袖子,“想来阿竹已经吩咐准备好了晚膳,您留下用个膳吧……”

    姬杉垂眸瞧着萧念安微微颤抖的手,只道:“好吧。”

    一顿晚膳用的颇为安静。

    二人都没说什么话,只是萧念安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一眼。

    其实他话不算太多,也只有谈论正事时会侃侃而谈起来。

    若是平日相处里,姬杉不开口,有时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随便吃了几口后,姬杉便放下了筷子。

    她今日胃口不太好。

    萧念安也跟着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不论他入了朝堂之后如何,之前也一样是按照男子的规矩被养大的。

    从小到大,吃食上都比较清淡,以素食为主。

    为了身体干净,世间绝大多数男子都是如此。

    以至于哪怕又当了这么些年“女人”,他也一直不太习惯肉味。

    只有出门在外为了掩人耳目才会象征性吃几口。

    平日在家,都是清汤寡水的样式。

    不过今日由于姬杉过来,厨房做的菜便都以肉食为主,萧念安光是看着那些油花花的样子,就已经饱了。

    方才只是不停干吃着米饭,偶尔配些蔬菜入腹。

    净手漱口过后,姬杉看着低头为她擦拭着手指的萧念安,突然开口问道:“若是带走席玉,你可想好了?”

    离都去偏远之地一事。

    萧念安身形微滞,缓缓抬起脑袋。

    他之前又犯了老毛病,在决议留下席玉时,自动回避了另一个问题。

    他不能留在都城了。

    “臣只能即日启程吗?能不能让臣…在您身边,多待些时日……”

    那件事情不能商量,那这件事情能否留有余地?

    姬杉伸手轻划一下萧念安的眼尾,“不是说缓过来了,怎么又要哭了。”

    他听罢,一双桃花眼硬生生地睁着,全然不敢合上,“臣,没有要哭。”

    声音略带沙哑,鼻头瞬间红了。

    姬杉相信,他只要一眨眼,眼泪儿保准会落下来。

    “别憋着了,你演技可一点都不好。”她低声笑了两声,而后说道,“况且孤可从来没说过让你立即卷铺盖走人。”

    “?!”萧念安眨了眨眼,眼泪顺着动作落下,可他脸上却洋溢着激动之色,“您是说,臣能多待一段日子?”

    “嗯,天气刚冷下来,孤现在就让你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