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仔细一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简单。
只要选那个最不容易出错的便好了。
于是江照白犹豫过后,直接抬起膝盖,缓慢向姬杉的位置挪动着。
但其实,她在说出这句话之时,并没有想让他跪着“走”过来。
不过姬杉并没有出言阻止他这样的行径。
只是在江照白艰难越过那一小块短阶,却因为重心不稳,额头直接磕在了她膝盖上时,才伸手抚了他一下。
而后终于开口道:“好好走便是了,孤又不是让你爬过来。”
地板坚硬,江照白的皮肤又娇嫩。
旁日里只是跪着服侍她就能弄出些淤青出来。
以至于姬杉不难想象有了这一遭后,他膝头该如何布满了不堪的青紫色瘀痕。
“可臣侍做了错事,让您生气了,您没有原谅臣侍,臣侍不敢也羞愧站起。”江照白额头微红,看起来更可怜了一些。
他姿态端得极好,好似真如他所言一般“什么都会承受”。
“阿江啊。”姬杉听罢缓缓俯身,伸出右手轻轻捏住他的两腮,“你这些话说得倒是极为悦耳。”
“可惜孤却并不在乎你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江照白望着她,泪花再度翻涌,“臣侍明白。”
“孤什么都没说,你就在这儿明白个什么劲儿呢。”姬杉笑了一下,手指驱动,不轻不重地掰着他的脸左右扭转两下,“你这张嘴,委实该罚。”
“不过若是掌个三五十下嘴,又可惜了了你这张脸了。”
“你说该怎么办呀?”
“臣侍……”听到掌嘴这两个字,江照白顿时小脸煞白。“臣侍不知……但凭,但凭陛下安排。”
“唉,还是算了吧。”姬杉端详了几秒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后将手松开。
可是还不等江照白松一口气,她便又道:“孤思前想后,治了你这张嘴也是治标不治本,究其原因,还是你舌头太长了,整日胡乱传话。”
“传话……?”江照白心脏微微泛起凉意。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他之前做过的事情被发现了?
“臣侍……”他欲再度辩解,却被姬杉的威压弄得完全不敢诡辩。
不过姬杉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提了一嘴,并未挑明,而是说道:“孤向来不喜欢惹是生非,满肚子心眼儿的男人。”
江照白脸色白到极点,甚至隐隐发青。
他紧张地抿了下唇。
再能言善辩,但在此情此景下,他也骇到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了。
一时之间,大殿中安静的异常,甚至可以用落针可闻来形容。
可惜宣室殿并没有任何物什落下来缓和江照白的恐惧。
回应他不安的,也只有那“砰砰”跳动,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甚至连姬杉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谓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以为江照白胆子有多大呢,看起来却也不过如此。
“你这舌头是个祸害啊,要是留下,难免因为无意吐露些什么,害得你遭孤厌烦。”她半靠在扶手上,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安若,端药过来,为江侍君治治舌头长的毛病。”
“陛下?!”江照白瞳孔顿时紧缩。
然而无人理会他的惊呼,安若只是在殿外高声应了诺。
“陛下,臣侍日后会管好自己的嘴巴的,求您不要。”江照白跪在地上,双手抓住她的裙摆,不停地摇头。
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
他再也没有功夫去管自己哭得是否好看了。
只是杂乱无章地喘息着,哭求着。
“哭得这样可怜做什么?孤又不是要断了你的舌头。”姬杉神情依旧淡然,也不恼江照白无意将眼泪落到她膝盖上的行为。
甚至还颇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是臣侍不想变成哑巴……臣侍害怕……”他的发丝有几根被泪水粘在了脸上。
看上去有些狼狈。
“哑巴既不影响你的容貌,也不影响你的衣食住行,甚至不耽误你服侍孤,还降低了你被孤厌恶的概率。”
姬杉手指划过他的发线,“这不便是你方才所求吗?怎么现在吓成这副模样,浑身都在抖啊?”
她说着低头捡起江照白的手腕。
纤细皓腕悬在半空中,明显颤抖着。
“难不成你方才说的话,都是在骗孤?”
“不是,臣侍不敢骗您。”他将额头抵在了姬杉同样悬起的手背上,“可臣侍真的害怕…哑巴太痛苦了…陛下……”
“你不要害怕,喝药又不疼。再说了,你不是有孤陪着吗?”
江照白感觉浑身都凉透了。
他想过很多的惩罚。
最差的甚至是褫夺侍君位份。
可却完全没有想过是哑药。
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江照白做好心理准备。
安若已经端着药走了进来。
盛满黑色汤汁的药碗落入江照白视线,那一刻,他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几乎溃败。
他慌不择路地向姬杉双膝之间缩着,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庇护。
“殿下,您请吧。”安若见他躲闪,如此说道。
“不要……”江照白彻底崩溃了,泪水早已模糊视线,无助地继续祈求姬杉垂怜心软。
而姬杉直接无视了他的所有哀求:“阿江,你一向合孤心意。听话些,自己喝了,别让孤帮你灌下去。”
无力回天。
但真是无力回天了。
他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江照白从未如此后悔过。
如果不是那夜冲动,为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断然不会落得今夜这样的局面的。
他当时千不该万不该将陛下的喜好挂在嘴边的。
哪怕再冲动,也应当换一种方式的。
是他自己将自己害到了如此境界。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江照白在极度绝望之际,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完全无路可退。
他现在唯一的退路便是……
痛快地喝下这碗药。
磨磨蹭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会让陛下觉得他抗旨不尊,甚至谎话连天。
认为他谎话连篇,说得天花乱坠,却毫无作为。
只要陛下对他不是完全厌恶,就不是绝境。
江照白想清楚了,于是终于堪堪止住泪水,伸手接过那碗哑药。
“臣侍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