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斯辰驾车穿梭在车流中，不禁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临近七月底的城市，似乎空气里冒着滚滚热浪。

    车窗外，路边的行人在刺眼而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投着清晰的长影。

    没打伞的人们顶着太阳硬着头皮赶路，脸上覆着一层密汗。

    穿着长裙的女孩们打着太阳伞说说笑笑着，慢悠悠地往前走。

    厉斯辰握着方向盘，看到地铁站外有一位老妇人在街边摆摊，三轮车上摆满了西瓜，坐在大伞下面摇着蒲扇。

    老妇人脸上刻满逝去岁月遗留下的皱纹，慈祥的面容上尽是笑意，厉斯辰想不到为什么她会笑得这样开心。

    在红绿灯的交叉口，她看见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笑容满面地望着对方，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她驶过一家新开张的拉面馆，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坐在车里都闻到了那从面馆里飘散出来的香气。

    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中，有太多人过着平凡的一生，各有各的生活，并非永远痛苦，并非永远快乐，但总会有安心温馨的时刻。

    厉斯辰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感受到了强大的生命力。

    她正驾车驶向的未来，理应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生机，而不是幻觉里出现的那样。

    死气沉沉，险象环生，腐烂的气息笼罩在整座城市。

    在那座大桥上，她的目光透过现实看到另一个世界，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那个世界中，末日的阴影笼罩着一切。天空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偶尔透露出的一丝阳光都是上天的赏赐。

    从大桥上能看到远处的建筑群残破不堪，街道混乱至极，满目疮痍，横尸遍野，生命的痕迹几乎都被彻底抹去。

    厉斯辰没有看到幸存者的身影。

    街道上身着褴褛衣物，失去灵魂的尸体在废墟间踉跄行走，寻找着没有被同化的生命。

    仅仅是光那样看着，就足以让人感到窒息。

    但厉斯辰还是出门了，她之所以不告诉封禾自己要去哪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只是驾着车，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游荡，企图看到其他区域的幻觉景象。

    但她始终没能如愿。

    厉斯辰垂眸看着电子屏上的时间，数字已经从“14”跳到了“15”。

    她要如何等到幻觉？等到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再同步过来？

    厉斯辰跟着车流往前，不是很有耐心地敲着方向盘。

    之前那几次幻觉出现是和什么因素有影响呢？

    厉斯辰不由得想到封禾没醒来前出现的幻觉，那个时候的幻觉，她看到的更多的是自己讨厌恐惧的幻象。

    明知道母亲已经被人监视着关在精神病院，她会恐惧母亲有一天跑出来再折磨自己。

    明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还是会噩梦缠身。

    封禾醒不来，她守着人，因为人在所以安心，又因为人不醒而日夜祈祷。

    担心有一天封禾再也坚持不住，在她察觉不到的时候就失去了呼吸。

    她会出现幻觉，出现的都是自己害怕会发生的事情。

    和这两天的幻觉是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厉斯辰咬着手指骨节，方向盘朝右打，进入了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的停车场。

    如果一直见不到幻象，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

    她把人直接锁在卧室里，回去后肯定要哄。

    厉斯辰停好车，把手机和包拿上，准备下车。

    “滴——”

    后面的一个车位打亮了车灯，照亮了厉斯辰的车，她不以为意，下车关好门。

    抬眸看了一眼后车坐在主驾驶里的人时，厉斯辰的眼神才锐利了些。

    向沉胳膊搭在车窗外，头伸着笑眯眯地打招呼：“厉总，好巧，又见面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能和这女人有这么多偶遇？

    厉斯辰想着，表情平淡地说道：“不巧，你想见的人没有和我一起来。”

    向沉漫不经心地反问：“厉总怎么知道我想见谁？万一……我是希望和你偶遇呢？”

    厉斯辰卷起衬衫袖子，没搭理她，冷冷淡淡地走开了。

    向沉盯着她的背影，略微遗憾地摇头。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女人。”

    ……

    厉斯辰走进超市，选了一辆购物车推着往前走。

    迎面而来的是清新的空气和明亮的灯光，厉斯辰沿着货架前行。

    水果区贴着大片彩色水果牌子，来挑选水果的顾客捏着葡萄，敲着西瓜，闻着香蕉的气味。

    厉斯辰选了几样水果拿去打包称秤，旁边是日用品区，她聆听到一位中年女人在与店员讨论洗衣液的清洁力和柔顺度。

    厉斯辰拿上水果，来到了零食区。

    货架上摆满了小包装零食，厉斯辰挑了水果味软糖、巧克力、奶糖和酥心糖，又装了些饼干、豆干、薯片。

    她忽然想起其实家里冰箱还有一堆没吃完的零食，这波再买回去，一个月都吃不完。

    不过，装都装了，还是买了吧。

    诱人的面包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厉斯辰推着手推车，里面已经装了一堆白花花的打包袋，她望着货架上新鲜出炉的法式面包，让人帮忙夹了一个。

    此外，甜甜圈、热狗、蛋挞、芝士蛋糕也都统统装进了袋子里，贴上条形码放进了手推车内。

    厉斯辰正想着要不要买条鱼晚上做个酸菜鱼，向沉的声音就从后面突然响起。

    “家里面有个爱吃零食的，很苦恼吧？”

    厉斯辰不动声色，慢慢转过身。

    对面前这个和她撞衫的女人，厉斯辰没有什么好语气。

    “是啊，很苦恼，整天不好好吃饭，还要我亲自去喂。”厉斯辰发音着重了“亲自”这个词，向沉无所谓地笑笑。

    “不听话就要好好被教训，你说是吧？”她微微俯下身，端详着架子上的面包，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性子太野的家伙，要被驯服才让人安心。”

    厉斯辰蹙眉，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向总这么有经验，是自己经历过么？”

    向沉直起身子，冲她挑眉。

    “封禾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认真道，“当时我划破她脸，她都没吱一声呢。”

    厉斯辰冷冷地勾唇。

    “当年的事情，向总还记得那么清楚呢？莫不是真的记恨自己当时的失败？”

    向沉的眼睛里盛着一片宁静的碧潭，她微笑着，神情颇为怀念。

    “说到失败……当年被封禾压着打，可是让我半夜都睡不着觉呢。”

    “我一直想着，要和她再打一场。要把她压着打，让她亲口承认是我征服了她——”

    她忽然停住，对面色阴了下来的厉斯辰怀有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厉总，我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