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霆刚踏入家门,钟遥正在打电话:“哎,真是不好意思,他啊,就是这个直脾气,怪我怪我,没和他说清楚……”
她说到一半,就看到面色不佳的儿子在一旁盯着她看,蓦地,她觉得有些心虚,三言两句打发了那边的人。
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她暗想自己也是急昏了头了,自家儿子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呢,哪是能随便摆布的性子。
“寒霆,这个事情我……”
正想解释些什么,穆寒霆突然开口:“妈,现在表弟和表妹找到了,小叔也醒过来了,我是不是不是穆家的唯一指望了。”
看着温婉的母亲,穆寒霆说不出什么重话,却问得很认真。
钟遥神色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话后心底忽然一阵心酸。
是啊,这么多年,岂止是老一辈备受折磨,日夜痛苦,作为穆家唯一的男丁,他被寄予了所有的希望,无论是从前还是他的未来,都在为穆氏,甚至为成为家里的支撑而让步。
所有他的个人喜好在这样沉重的背景下,全部成了无足轻重的选择,甚至连他未来的妻子都要为着穆家的延续而让步,他甚至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压下心底酸涩,钟遥决定问个清楚,“儿子,你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骆辛,尽管‘他’是个男人?”
穆寒霆微怔,似是没想到母亲会问得这么直白。沉默了片刻,他回道:
“我不清楚这算不算喜欢,但是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他’是我唯一想靠近的人,无关性别。”
钟遥被他的话一震,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已经陷得这么深,能让一向不善表达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不易。
她叹了一口气:“儿子,且不说家里人能不能接受这件事,你确定骆辛也喜欢你吗?‘他’还是你表妹的徒弟,现在家里都在想尽办法和你表妹缓和关系,若是大家知道你喜欢了你表妹的人,还是个男人,你爸爸……”
“你说什么?!”
钟遥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她侧头一看,丈夫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愤怒。
穆寒霆听出自己父亲的声音,望着他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阁楼里,穆寒霆跪在地上,面前是穆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钟遥一脸焦急得看着面色铁青的丈夫,伸手拦住了他手上的鞭子,劝道:“志远,这不是霆儿的错,感情的事情本就身不由己……”
“你还帮着他说话!要不是你帮着他打掩护,我就能在他陷得不深的时候把他拉出来!现在爸妈的身体这么差,要是知道他们的孙儿竟然喜欢一个男人,他们受得了这个打击吗?!还有穆氏回国本就根基不稳,他要是再传出来这种丑闻,你让穆氏怎么办,身在穆家,享受了穆氏带来的地位和物质,他就应该有觉悟不是什么都能够随他所欲的!更何况那骆辛还和以卿有关系,要是让以卿对我们再产生什么误解,这是要气死爸妈吗?!”
穆志远的话掷地有声,钟遥听着,手上的劲松了松,终是落了手。
随着手上的阻拦消杀,穆志远握着鞭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随即很快又死死握住,面色深沉得看向一言不发的儿子:
“你当真不跟那骆辛断了?”
跪得脊背挺直的男人抬了抬眼,声音平静:“爸,你打吧。”
听闻此话,穆志远毫不意外,他闭了闭眼,掩盖眸中的情绪,手上的鞭子啪得一声落下。
“哼……”
那鞭子正落在他受伤的背上,火辣辣得一片疼,但是穆寒霆咬着牙一声未吭,随着鞭子一遍遍得落下,他的身影虚浮,汗一滴滴得落下。
背依旧挺直着……
钟遥已经泣不成声了,黑色的衣服遮盖了血迹,但是仿佛能从破烂的衣服中看到血肉模糊的背。
中间她曾经想阻止,却被儿子喊停了,说这是他该受的,这一刻,钟遥明白,儿子是铁了心了,宁愿受家法也不愿意放弃。
她别过眼,伸手捂住自己的哭泣声,阁楼的灯亮了一晚,这场对峙终是以穆寒霆撑不住晕了过去结束。
……
魅色里。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找我喝酒。”
乔以卿半抱着手臂,看着已经喝了不少的人。
“啧,别提了,小师傅,来,一起喝!”
骆辛给她递了一杯酒,豪气得和她碰了碰杯,又一饮而尽。
乔以卿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酒,好在度数也不高,以她的酒量,跟喝水也没差多少了。
她顺手将酒杯放到桌子上,“我就不喝了,等会阿琛过来接我。”
她也是接到电话刚好从医院出来,怕她有事才过来看一眼。
“啊……你男人要来啊,他不让你喝呀?”
骆辛在她面前卸下了伪装,说话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乔以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单纯不太想喝,遇到什么事了?”
她顺势坐在她旁边,骆辛闻言,轻轻摇晃着手上的酒杯,头一歪靠在她肩上,声线里带着少有的迷茫。
“小师傅,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没觉得男人心也海底针吗?你平常会不会觉得摸不透顾总啊?”
闻言,乔以卿愣了一下,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徒弟该不会是……为男人买醉吧?
她都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震了震,随即想了一下,很认真得回复她:
“我跟阿琛相识的这一路,貌似一直都摸不透对方……”
骆辛成功被她的回答噎住,“呃,也是,你们俩跟玩间谍过家家似的,能摸透才有鬼。”
乔以卿被她的话逗得笑了笑,别说,她形容得挺贴切的,只是有一句话她没说,她从不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哎,搞不懂,烦人。”
骆辛又喝了一口酒,头靠在她肩上,一脸的心烦意乱。
顾景琛到的时候看的就是这一副亲密的姿态,狭长的眸眯了眯,看向骆辛的眼神冷了几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