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灌入东宫。
在门外的站班的马和,冻得浑身哆嗦。
太监的命运,总是悲苦的。
一身锦袍的朱允熥路过。
看着马和冻得发青的脸,他将身上的锦袍脱下,为马和穿上。
“殿下.....不可!”
马和惊慌失措,忙将袍子送还。
伸手挡住袍子,朱允熥笑道:“天冷,穿着暖和些。”
上位者拉拢下属的手段,总是这么简单朴素,突如其来。
“殿下,奴婢万不敢当!”
“让你披上就披上,废什么话?”
马和感动了。
一脸大写的感动!
他在燕王府时,常受王妃小恩小惠。
那时候,马和觉得燕王妃徐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自从跟了皇太孙,屡屡受他照顾关心。
皇太孙又是亲自上药,又是直呼兄弟,还把自己的袍子解下为我取暖。
燕王府的小恩小惠与之相比,算个屁啊!
“记住,你是我的大伴!”
朱允熥再度亲手将锦袍为马和披上。
这一幕,和谐温馨,感动羡慕了一众太监宫女。
朱允熥在东宫召见武勋们。
主殿龙座上,朱允熥认真道:“孤再说一遍,往后大伙都低调行事,万不可轻生事端!”
因为他要搞事情,所以先稳住自己人。
“太孙殿下,什么叫低调?”景川侯曹震摸着脑袋问。
他蠢的让人心疼!
聪明人定远侯王弼深深鄙视他一眼,说道:“就是谦虚谨慎,不张扬!”
朱允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低调是一种智慧,低调就是不要把不相关的事告诉不相关的人。”
“上次蒋瓛拷问凉国公,他就很低调嘛!”
“不像有的人,被锦衣卫逼问几句,就什么都吐出来了!还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凉国公身上!”
朱允熥说的是东莞伯何荣。
蓝玉知道后也很生气,事后将东莞伯当众揍了一顿。
今天都何荣也来了,他垂着头,坐在门口,大受排挤。
“蒋瓛那贼子,我真想将他千刀万剐!”
蓝玉握着拳头,眼中喷火。
朱允熥摆手道:“先不急,蒋瓛留着还有用。”
他准备将蒋瓛的案子不断扩大,就如同他当初搞蓝玉案一样。
扩大牵扯嘛!
什么政敌对手,一网打尽!
多好的机会!
朱允熥是个记仇的人,蓝玉在诏狱中被打黑棍的事不能这么算了!
御史午门尸谏的事,也不能放过!
凭什么只准你攻击我,我不能弄死你?
老子现在是皇太孙了,怕你们个毛?
必须一个個安排!
让所有人知道大小王是谁!
在这大明,老朱是大王,我小朱就是小王!
“陛下让孤调查袁泰暴毙一事,你们可有眉目?”
朱允熥询问众人,将目光投向蓝玉。
因为之前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牵头弹劾蓝玉,还被蓝玉当场骂过,二人势同水火。
后来袁泰死了,还不是正常死亡,让蓝玉陷入了风尖浪口。
他杀的话,蓝玉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被一群御史喷成了狗。
蒋瓛借着此事,联合文官将蓝玉送进了诏狱。
“我在家睡大觉,那老小子突然就没了,谁知道得了什么病?”
蓝玉直摇头,表示不知情。
其他勋贵也是一头雾水。
蹲在门口的东莞伯何荣,甚至不知道袁泰是何人?
他一脸茫然地问:“袁泰是哪个武将?什么时候战死的?”
朱允熥瞧着他肥头大耳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
你可以长的和猪一样,但表现的和猪一样,那就过分了!
何荣不是开国功臣,大明也没有这种猪头功臣。
何荣的爹何真,是第一任东莞伯,广东东莞人。
何真是元朝将领,平定过叛将马丑寒之乱,收复广州。
都说49入国军是步蠢棋,何真是1368年投降大明,赶在大明建国后投的降,精准入股!
当年何真已经统辖了岭南大部分地区,有人劝他效法赵佗,割据岭南,独立称王。
结果明军打来了,征南将军廖永忠一封书信,就把何真给劝降了。
因为何真年幼时,曾有相士预言说“公才兼文武霸王之器,惜生南方,微带火色,位不过封侯”。
后来果真应验。
何真在大明打了二十年的工,直到洪武二十年才被封为东莞伯。
第二年就去世了,儿子何荣继承爵位。
也就是这个猪头。
历史上,东莞伯一家兄弟几个,全部因为蓝玉案被诛杀。
其中一个眼瞅着活下去了,作乱杀掉男孩官军三百余人,跑到海上避难,占据海岛。
最终被广东都司发兵讨擒之,诛杀。
因为不是开国勋贵一系,加上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东莞伯何荣的人缘很差。
没有人理会他。
就袁泰暴毙一案,聪明人王弼站出来道:“禀太孙殿下,臣有小道消息。”
在所有勋贵中,属定远侯王弼最活泛了,不仅有能力,还喜欢琢磨事情。
朱允熥点头:“说说看。”
王弼说道:“袁泰此人,山西省蒲州万泉县人,洪武四年中进士,资历比詹徽等人还要老。”
据他所说,袁泰中进士后,曾一直在基层工作。
在湖广当过正八品县丞,又在河南干过正七品知县。
在基层打磨了十四年,直到洪武十八年正月,才升任都察院正四品右佥都御史。
洪武十九年十一月,转左佥都御史(正四品)。
洪武二十三年闰四月,迁左副都御史(正三品);
洪武二十四年十二月,拜右都御史(正二品)。
真正的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一个一个台阶干上来的!
相比都察院的一把手詹徽的履历,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詹徽是洪武十五年当监察御史,第二年就被任命为左佥都御史。
洪武十七年正月,升任督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
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兼任吏部尚书。
詹徽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干到了袁泰二十年官场难以达到的高度!
只因詹徽是官二代!
他父亲詹同是前吏部尚书!
“詹徽为人刻薄,袁泰在他手下做事,暴毙也属正常。”
王弼的话轻描淡写,话里却带着大新闻。
蓝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是说,袁泰的死和詹徽脱不了干系?”
王弼没有承认,他笑了笑说道:“都察院总是跟我们淮西勋贵不对付,他们之间的破事我还是很清楚的。”
“怎么说?”
王弼嘿嘿一笑:“早几年,袁泰因为审一桩案子,险些被詹徽一伙送上断头台,当时可热闹了!”
“定远侯,细说!”
在勋贵看来,都察院内部发生矛盾,完全是狗咬狗。
这种好事,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嗑着瓜子好好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