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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帝都城头时,这座古城瞬间活了起来,百姓开始一天的生计,商贾开门迎客,车贩走卒游街吆喝买卖。
往日屎尿遍地,恶臭难闻的四九城此时焕然一新,城中各坊均设垃圾场,兵马司二十四小时巡视监督,但凡发现有随地便溺乱扔垃圾者,轻者暴揍罚款,重者直接拘捕,朝廷正以强硬手腕强行改掉百姓们的陋习,构建一个清洁的京城,力图把鼠疫疫情减小甚至消灭。
朝廷手段强硬自然也招惹一些非议,不过近日舆论却不在于此,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谈论最多的就两件事,一,朝廷重拳反腐,都察院明察,锦衣卫和东厂暗查,查一个抓一个审一个,轻则削职,重则下狱抄家,一时间京官人人自危,苟且之事绝迹。
第二件事,也是上至朝堂下至普通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东厂督主常宇先是出关狙击清军,杀的多尔衮狼狈而逃,后奉命南下救火仅半月之间解保定城之围,俘虏贼首数人,一时京城震动,每日热搜排行榜第一名绝对有关南边战况如何,各路小道消息满天飞,常宇等人已被传的神乎其神。
东厂历来受世人诟病,是陷害忠良残忍无道的代名词,可这段时间因为常宇战功赫赫,百姓多言其善,甚至连一些文人士子以及东林,复社这些有组织的键盘手和愤青们的口水也少了很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常宇名震朝野,东厂下听令的番子们自也是腰杆挺得直直的,以东厂为荣,然则乐极生悲,今儿一早便出了大声。
春祥是东厂的掌刑千户,也就是二把手,常宇不在他就是老大,近日北京城查贪腐他亲自带队,表现甚得崇祯帝满意,不吝嘉奖。
东厂本就是皇帝的眼和刀,眼下除了反贪之外,还需在各处建立情报站搜集情报,情报又包括各地军情,民情以及见识官员。
除了这些公事,东厂私下还有很多自家买卖,八达通商会有十二太保搭理倒还不用太多涉入,可新开张的八达通镖局这个物流公司东厂是大股东。
镖局最近刚开业,招聘大量镖师和趟子手,连年战乱使各地难民涌进京城,人力资源丰厚且廉价,其中更是不乏很多舞刀弄棒的拳师,所以镖局这边一吆喝,应聘者如流……
春祥有个习惯,白日在外便衙门办公,日落时则回皇城内东厂衙门,便是这个习惯让他躲过一劫。
一早手下来报,昨夜间皇城旁边的东厂胡同里衙门进了一飞贼,被值守番子发现围捕,飞贼杀人夺路,连伤六人,后东厂高手闻讯而至双方激战,飞贼趁夜遁去,此一役东厂伤十一人,死两人。
春祥闻讯大惊,东厂在这数月间从军中和江湖招揽好手,衙门里高手如云,竟还能让这飞贼来去自如,实在骇然,随即又疑惑一个飞贼为什么要闯东厂的衙门,哪里有什么可值得他惦记的东西。
心下惊异下令全城搜捕,暗道近日抓了不少贪官,难不成是……便想着去千步廊锦衣卫衙门去寻吴孟明商讨一番。
哪知刚出宫门便见吴孟明一脸急切匆匆迎面走来:“吴大人……”春祥刚出声,就被吴孟明打断:“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春祥眉头一皱,忙问道怎么了?心中暗道不会是南边出漏子了吧。
吴孟明哎了一声,脚下不停,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春祥瞠目结舍骇然大呼怎么可能?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吴孟明已急急走远。
大明十六帝,初代老朱,二代朱棣都是雄才大略,子孙后代也都个性鲜明独一无二,有口碑好到爆的明孝宗,两次当皇帝的朱祁镇,木匠皇帝朱由校……有奇葩也有兢兢业业者,崇祯帝虽非最有才干却绝对是最苦逼和最勤奋的皇帝。
苦逼,自不用说了,接手一个烂摊子后,数十年就没睡个踏实觉,也就是这种苦逼养成他另一个好个品质,勤政。
天灾人祸不断,崇祯帝晚睡早起,每日多在寅时(凌晨三点)就起床处理政务,应了后世那句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逢战事紧急时候时常连日失眠,整个人憔悴不堪。
这数月来,贼军逼太原,清军入关,贼军北上逼近京城,没一次军情都让他寝食难安,想到太子的那个“异梦”更是恐慌不已,甚至夜深人静时抱头狂嚎来宣泄压力和释放恐惧。
好在上天眷顾空降一个小太监为他披荆斩棘,每每逢凶化吉,事后他总是按着胸口长叹虚惊一场,这几日常宇在南边数战数捷,帝心大悦,一边坐等捷报,一边同内阁诸臣处理民政。
鼠疫为患,天下大旱,因战乱数府百姓家破人亡,流连失所,战后如何安置都是头疼问题,他每日都在和朝臣商议办法,要尽快出应对之策,否则民不聊生走投无路还会继续造反。
“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求见,说有紧急军情”王承恩进来低声说道,正在看折子的崇祯帝不由心慌起来,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南边剿匪的军情一直由常宇的东厂直接送至案前,此时锦衣卫送来的又是哪里的?
朝阳升起,起床后和陈王廷练了会拳的常宇,登城望远,城外荒野尽收眼底,本是春耕好时节却因战乱荒废,不由叹息,扭头往东南遥见滹沱河畔官兵营地,貌似出早操,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腾骧卫出了京,知道自己磨刀了。
原本在城外聚集的流民此时都在西门外排队,那边设粥棚,并在放粮给真定,保定两府本地流民,两府战事已了让其回乡耕种,这也是常宇眼下能做的极致了。
半响,黄得功,周遇吉等一众麾下皆上城观景,一众人跟着他绕城一圈,便走边聊,话题不离追击闯贼之事。
常宇还是一副不骄不躁:“追还是要追,但不用那么急,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否则追到跟前两腿发软两眼发晕送人头啊”。
“可是厂督大人说要紧咬不放的”黄得功急切道,他昨儿被罗虎痛扁一顿,心中恨意难消。
常宇点头:“当然要紧咬不放,不过这咬狗毛的事交给刘泽清了,你们连日数战,兵马皆疲则无需那么急”。周遇吉和黄得功相视一眼冷笑道:“刘老狗能这么听话?”
常宇嘿嘿一笑:“刘泽清是条好狗,此役他一直在侧旁观无功早已眼红,如今贼军溃逃这么好的捞攻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你不让他咬,他都咬着不放呢,狗咬狗最有趣呢”。
说着一顿又道:“昨夜李岩报,闯贼已至于高邑境内,刘芳亮部在栾城,这一夜间他们也要休息跑不了多远的,而据探子所报,高杰已破顺德府城,摆好了架势在等他,本督且看闯贼这次如何逃出升天”。
半晌午,水足饭饱休整一夜的官兵出城集结,常宇命黄得功麾下部将马得功率兵两千留守真定城,处置伤病俘虏以及流民事宜,余部皆南下追贼,原马世耀部战后所余万余兵马则被分编在周遇吉和黄得功麾下补充兵力。
擢程明为先锋主将率腾骧四卫骑兵先行一步追敌,余部紧随其后不急不缓,同时传令李岩紧盯缓追,刘泽清急行……
刘泽清正在骂娘,他一夜奔袭近百里,在清晨时渡河抵达晋州城,算是提前完成军令,稍作歇息时得知李岩赵州时,恐其抢功自己就白跑一趟了,一咬牙又亲率骑兵急行,命部将袁兴中领步兵随后。
同时间,李岩得报贼军主力昨晚在高邑落脚,其后方大股贼军裹挟流民在其后二十里,诸将便问追是不追,李岩往西北方,表情淡然:“待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