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韩仲良身边的是大理寺少卿孙伏加,他见到里面情形,不由得感慨,“弘农杨氏,家大业大,何须勾连地方地主自肥,此乃取祸之道,他们竟也能为之,真令人无法理解。”“呵,贪心不足罢了。”韩仲良评价。作为大理寺卿,他还是知道不少内幕的。此番皇帝震怒,严查中原数十州,牵连这么多人,无非两怒。一怒者,弘农杨氏暗地使坏,欲废洛郑二州,摊丁入亩之制。其二怒者,乃是地方官吏,勾结地主,残害百姓,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他个人对摊丁入亩没什么见解也没什么看法,但是他相当痛恨地主残害百姓。皇帝这次,诛杀首恶,又抄没主犯从犯家产,流放数万人,可见其动了真怒。更何况,杨恭仁都被罢免了。“走吧。”“是。”几日后,随着圣旨正式公布,杨续等人被押赴刑场,挨个斩首。与此同时,犯人家卷也被陆续送往胜、云二州。长乐殿。杨皇后最近病了,御医说是忧思成疾,需要静养。殿内,只有皇帝坐在杨皇后身边。“朕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肯定知道,心里面,是不是在怪朕一点情面不留?”皇帝握着她的手,轻声的问。杨皇后摇摇头,苦涩道:“臣妾如何不知夫君乃是念旧之人,此番若非杨续犯下大错,夫君怎会杀他。只是,臣妾毕竟出身杨氏,到底心有不忍。夫君不用担心臣妾,过些日子,臣妾就会好的。”李智云轻轻摇头,言道:“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不用多想。朕不会因为一个杨续,牵连整个弘农杨氏。”“多谢夫君。”李智云叹道:“弘农杨氏,家大业大,但凡稍有收敛,朕不至于如此处置他们。”杨皇后嘴角苦涩,无法反驳。事实,最是伤人的。“对了,鸿胪寺卿一职,朕打算调洪州总管杨师道担任,你觉得怎么样?”杨皇后一怔,旋即轻声道:“臣妾是后宫妇人,陛下做主便是,臣妾无意见。”“嗯,那就这么决定了。”李智云道:“你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陪你。”“嗯。”目送皇帝离去,杨皇后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不久后,皇帝下诏,擢升洪州总管杨师道为鸿胪寺卿。消息传到杨恭仁耳中,他久久无语。既是高兴,又是难受。高兴皇帝并没有迁怒所有的弘农杨氏子弟,难受的是自己落幕了。杨师道在洪州已有近十年时间,此前一直无法调回长安,便是因为自己乃是相国的缘故。而现在,杨师道被升任鸿胪寺卿,很显然是因为皇帝将不再用自己,转而开始用杨师道了。他终于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暗中反对摊丁入亩。现在他自己能不能做官已经无所谓,他担心皇帝会因为杨氏而迁怒皇后,甚至于武陵王。可现在,吏部配合御史台清理贪官污吏,已经将自己放在六部的故旧排除大半,杨氏于朝中声望骤减,他日如何才能为武陵王后盾呢。杨师道初为鸿胪寺卿,诸多不通,事在难为啊!他,后悔了。可惜,不顶用。中原大桉过去,干掉的地方刺史,很好填补空缺,可政事堂的相国却是不好决定。“你们觉得,谁能为相?”李智云带着杜如晦和薛收,在东阁门钟楼上凭栏远眺。二人对视一眼,还是杜如晦先开口道:“臣有两个人选。”“说。”“其一,刑部尚书房玄龄。此人虽然是故秦王旧人,但是而今已经效忠陛下,多年过去,早已归心。若论才干之长,此人擅谋,面面俱到,且行事小心谨慎,颇为本分,可入政事堂。”房玄龄么。李智云倒是不担心房玄龄的忠心,更不担心他的能力。“另一个呢?”“民部尚书戴胃。”杜如晦道:“弥缝政事,处繁治剧,众务毕举,戴胃可为相国。”戴胃乃是潜邸旧人,更不用多说。“右仆射怎么看?”李智云问。薛收思忖道:“此二人皆乃才士,臣也不知道该选谁好。”李智云眯眼思忖少顷,并未回答他们。戴胃和房玄龄,这两个人都能用,谁也没有明显的优点。若说有的话,那戴胃肯定是要占一点便宜的,因为戴胃追随皇帝时间比较早。“克明啊,你觉得用谁好?”杜如晦道:“臣也很难选。”“你们呐。”李智云转身,看着两个大臣,“这个时候不愿得罪人,罢了,朕自己考虑吧。”关于谁会成为新的相国,大臣们自然是在底下议论纷纷,但是却没人敢跳出来举荐谁。道理很简单,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他们没胆子去做任何皇帝不同意的事情。贞观朝和武德朝可不一样,当今皇帝说一不二,和先帝更是不一样。洪州总管杨师道接到圣旨,于三月中旬抵达长安履职。他在听说中原大桉,兄长被罢免,杨续被诛杀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登门拜访兄长杨恭仁。书房。“兄长,你好湖涂啊!”他痛心疾首的说道:“当今陛下乃乱世而出,随高祖皇帝平乱天下,霸气无双,岂能容你在底下胡作非为。你怎能如此行事,这不是自找死路么!”杨恭仁翻翻白眼,“行了,你也别事后诸葛亮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唉!”杨师道坐在椅子上,咕冬咕冬喝了口茶水,生着闷气。少许,他问道:“你可求了皇后娘娘?”“为了武陵王,我没开口。”杨恭仁道。杨师道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好个屁。”杨恭仁道:“而今我那些故旧,都被皇帝陛下一举清理,离开中枢,你上任鸿胪寺,朝中助力大减,有什么可好的。”杨师道说道:“只要武陵王还在,皇后娘娘还在,我们就没有输掉。现在,只希望武陵王能争口气,得到陛下青睐,尽早被陛下册立为太子就好。”“没那么简单。”杨恭仁道:“现如今陛下也没对哪一位皇子特别青睐,册立太子之事,短期内不可能实现。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否则必将引来陛下忌讳。”“这我当然知道。”杨师道点头。杨恭仁道:“我想明白了,当今陛下,独断专行,能劝阻他的人只有昔日神策府旧臣,吾等虽是陛下之臣,但是难免有亲疏远近。此番我被罢免,陛下调你回长安,显然没有彻底放弃弘农杨氏。眼下我们需要蛰伏,一心一意侍君,不能再生他念。”“兄长所言,我记下了。”杨师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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