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秋思了心愫,
雨落纷纷望穿路。
思君如隔三秋念,
昭君出塞心难故。
…………………
秋思阁,对于郭明轩而言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尽管红娘子说出了‘秋思阁’大致方位,但郭明轩更好奇的则是:殇沫如何消失在客房中的。
他心虽急切,神情却异常冷静淡雅,拂过酒壶,握住杯盏,在手中左右旋转,他就这样低头看着,等着,好似杯盏之上有无尽的绣纹美图一般…
过了良久,郭明轩忽然道:“若你劝不回你的夫君,你又该如何?”
红娘子低头,缓声道:“红娘从未想过。”
郭明轩道:“或者,你该想想了。”
红娘子缓缓抬头,凝望床帐,道:“情到深处,何必去想。见到他后,自然就有了抉择。”
郭明轩侧脸瞅了一眼红娘子,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子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放荡不羁,甚至有些开始同情于她。
因为此刻,她让郭明轩想起了柳若锦,念起了柳若锦。心头颤动,情愫难出,郭明轩好似能体会出红娘子现下的心境,当一切都变得无可奈何时,也许除了等待、守望,别无他法。
“我想,我们该睡下来。若照你言,这‘秋思阁’绝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今日她们既能掳走殇沫,也就能掳走我。”郭明轩道。
“郭门主的意思是…今晚,‘秋思阁’还会有行动?”红娘子,惊道。
郭明轩微微一笑,道:“是的,绝对还有。今日,红娘子你都能看出,你这宝月客栈中来了五位高手,难道‘秋思阁’不知吗?若‘秋思阁’不知,又岂能及时的将人掳走?”
红娘子思索道:“莫非…我这宝月客栈中有‘秋思阁’的眼线?”
郭明轩呵呵笑了几声,道:“不但有,还不止一个。”
红娘子忙道:“您觉得谁是?”
郭明轩淡然道:“也许,他们甘心做‘秋思阁’的眼线,他们就必有如你一般的故事与过往。不管他们是谁,现下都没任何意义了,因为几日后,‘秋思阁’必将荡然无存。”
红娘子吃惊地望着郭明轩道:“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把握?可在红娘看来,‘秋思阁’绝不像郭门主所言的那么容易倾覆。”
郭明轩道:“任何一个门派,都没那么容易倾覆。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野火燎原春风又生,总是斩不尽,杀不完。但,若断其信念,斩其气势,即使不能颠覆他们,他们也不能再危害武林了。”
红娘子双眼无神,却依然点了点头,道:“也许吧。但愿郭门主能马到功成。”
郭明轩淡淡一笑,道:“看来,你对我没什么信心。不过无碍,过完今夜一切都会改变。”
话落,郭明轩慢慢来到红娘子的身前,“我睡在床榻内侧,你睡在外侧。我们只管闭眼安睡,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管。”
红娘子躺了下来,柔声道:“红娘明白。”
郭明轩手扶床榻边缘,一个纵身,跨过了红娘子的身体,静静地在床榻内侧躺了下来。他双手叠放在腹部,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有美人在侧的缘故,郭明轩很快的睡着了,并且睡得又香又稳。
…………………
大漠的气候,白昼与黑夜判若两季,寒风中带着些许沙粒,拍打在郭明轩的脸上,但,使郭明轩醒来的并不是这大漠风沙,而是一上一下持续的晃动感。
郭明轩睁开双眼,如墨盘一般的大漠夜空,偌大的皎月高高悬挂,众多星辰相继争辉,比起天翱门的星空,这里的更显纯净、澈心。
郭明轩微微一笑,一边欣赏着绚丽多彩的夜空,一边感受着身下将他高高举起的二人的卓越轻功。
身下的二人健步如飞,每走两三步,便向前跃起数米;又行两三步,再向前跃起数米,且二人步伐稳健,节奏一致。
二人不曾有丝毫停歇,像不知疲倦的木偶一般驰行着。若与坐轿子相比,这般被他们举着,也倒舒服得多。
晨霞东起,缕缕光辉,二人高举着郭明轩走过层层密林,跃过道道溪涧,进入了一偌大的溶洞中。
郭明轩提气舒展四肢,身体一个旋转便将身下的二人震倒在地,他前后分移,封住了二人的穴道。又望向溶洞外青岭峡谷,重峦叠嶂,“嗯,不错,这里的确很美。有劳两位将我抬至此处,现下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在此歇息一下吧。”
郭明轩缓缓向溶洞内走去,没走几步,‘秋思阁’的牌坊赫然出现在眼前。郭明轩淡淡一笑,走入其中。
初入宫阁,两侧白玉石壁晶莹剔透,道路狭长。闻声水流,郭明轩又行百步有余,视野便阔朗起来,白玉桥下溪流清澈,冰莲朵朵娇艳,偶尔游来数条锦鲤,好不自在。
郭明轩走过白玉桥,眼前赫然出现了三坐宫殿,正殿名曰:秋思;左侧殿名曰:思君;右侧殿名曰:锦绣。侧殿旁,还有数条通道,道路幽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您是?”站立在秋思正殿两侧的侍女,看到了郭明轩,大步走来,询问道。
“有缘之人。”郭明轩淡淡一笑,道。
“有缘之人?小女不知,前辈何意。”一名侍女,道。
“我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你们这‘秋思阁’中,难道不算有缘之人吗?”郭明轩微微一笑,道。
“自然算是。前辈不但能找到此地,还能自由走动,想必是宫主请来的贵客吧?宫主稍后将召集众人在秋思殿正厅议事,若前辈是来找寻宫主的,您可自行前去。”又一侍女,道。
“好,那就不劳烦二人了,我自己走走。”郭明轩笑了笑,道。
两名侍女屈腿行一福礼,“还请前辈自便。”
郭明轩望着二人回站在秋思正殿两侧,心中想到:秋思阁如此庞大,背后势力定然也不简单。可此时要找殇沫,又该去何处寻找呢?若乱闯乱撞,有了冲突,反而对殇沫不利;可,若是不及时找到殇沫,殇沫又是否会有性命之忧呢?
郭明轩回想着,那两名侍女刚才所说的话,忽然又想到:既然一会儿这‘秋思阁’的宫主要在秋思正殿大厅与众人议事,当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抓住了这里的宫主,还怕找不到殇沫吗?嗯,就这么决定。
就在郭明轩决定进入秋思正殿大厅之时,从阁外走进来了几十余人,他们有的神情慌乱,有的满脸堆笑问候,也有冷傲异常之人,直奔白玉桥上,而来。
郭明轩神情自若,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前行的几人看到郭明轩也微笑回礼。随后,他们便开始议论了起来…
“刚刚走入溶洞之时,阁外有两人好似被人点了穴道。”
“别乱说,那两位不知在阁中是什么身份,也许他们是坐在那里偷闲的,还是莫管闲事的好。”
“也是,管他们作甚。”
“方展大人,多日不见,您又发福了不少啊。哈哈。”
“噢?方展大人也被宫主急召议事吗?大人可知要议何事?”
“是啊,此次宫主急召也不知所为何事啊…”
“我也不知啊,接到飞鸢信笺,我便立即来到了此处。”
“莫非,宫主急召是与圣上要修建‘长陵’有关?”
“不,修建‘长陵’,自然有工部负责,何需宫主费心?”
“莫非?上面想借此捞些好处?”
“嘘,未知之事,不可乱言。”
“也有可能是为了太子少保、忠诚伯茹瑺惨死在狱中一事。”
“嗯,不错。茹瑺虽已死数月,但原由他担任的兵部尚书一职迟迟未拟选,若兵部尚书也任用了我们的人,那对上面而言,更是如虎添翼啊。”
“哎,可惜了那茹瑺,他为官三十三年,辅佐朝政,宵衣旰食,勤于职守,慎于言行。深得两位圣上的信赖,没曾想他也因此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居然连连得罪了赵王和谷王,更被谷王手下的锦衣卫给抓入了大牢之中,最终不得不服毒自尽啊。”
“自古皇家颜面不可撼动,茹瑺也该有一劫啊,哎。”
郭明轩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诧异了起来,心中思虑到:这‘秋思阁’居然与朝廷有关,这些人好似来此上朝一般,口中谈论的无不是朝廷中发生过的,或正在发生的一等一的大事。这‘秋思阁’到底是何人在支持?竟能掌握朝廷时局,又何必去抓一些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前来呢?
郭明轩被心中的种种疑问困扰着,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找到殇沫则是重中之重的。他随在众人身后,走进了秋思正殿,来都了大厅之中。
大厅构造气势恢宏,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好似站在一面镜子之上,使整个人都透在上面。
大厅内,除了刚进来的这几十余人外,还站立着数名蒙面女子和蒙面男子,他们身材苗条,却腰板挺直,白衣飘逸,神情无不严肃异常。众人收了话意,翘首以盼地注视着正前方的白玉碧龙座椅。
“宫主到。”随着侍女一声轻喝,大厅之上,落下了漫天花雨。郭明轩微抬手臂,使得一朵花瓣纷落在手掌之上,他定神一看,惊声喃喃道:“海棠花瓣….这是….这是‘漫天花雨’…..素…素海棠…”
郭明轩在宝月客栈中虽然见识过了方乾使用的‘雪舞扇落’,可这‘漫天花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学会的,想到这里,他心潮澎湃,满脸喜悦,不假思索地跃身飞起。
几乎同时,在大厅上端,飞落下一名白衣女子,她左腿微弓,右腿直垂,右脚尖下展;她双臂微抬,双掌垂展;她虽也是一身白衣,但雍容华贵,气质凌然,眸中更有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英气。
可,飞落下的这位白衣女子也蒙着面。
郭明轩在空中抓住了这女子的手,神情凝重的微唤道:“海棠?是你吗?”
空中的白衣女人看到郭明轩紧握住她的手,唤着‘素海棠’的名字,她慌乱道:“你…你怎会在此?”
又是同时,众人纷纷下跪,喝道:“属下拜见宫主。”
空中的白衣女子双眼彷徨地望了望跪下参拜自己的众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郭明轩,心中一沉,身子便倾斜了下去。
郭明轩一把揽住她的腰,连连旋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海棠,你可知我找你,找了有多久吗?”郭明轩欲哭无泪,眉头紧锁,道。
“这位前辈,我…我不是素海棠。”被众人唤做宫主的白衣女子,道。
“你不是素海棠…是,你不是素海棠,你比素海棠要矮一些,可你的身形、声音,还有这‘漫天花雨’都像极了素海棠…”郭明轩愁眉不展地上上下下打量,审视了她一番,道。
“不知,这位前辈如何到了我这“秋思阁”中?”白衣宫主,又重复道。
“噢?你认得我?你是何人?”郭明轩道。
“前辈乃天翱门的门主,又是这世间的英豪,小女子自然认得。至于,我是谁,不便告之前辈。”白衣宫主,道。
郭明轩缓缓推开白衣宫主,他神情异常失落。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抓到了素海棠,仿佛瞬间拥有了一切。可,没过片刻,却被眼前的这位白衣宫主给连连唤醒了,他失望中也带着些许沮丧,更有些无力了起来。
白衣宫主见郭明轩不言,又道:“前辈,小女子可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郭明轩背对着白衣宫主,道:“既然你认得我,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徒儿殇沫被你们的人抓到了此处,我是来寻他的。”
白衣宫主道:“嗯,殇沫…”
白衣宫主想到,她今日刚到阁中时,的确见到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上前攀谈后,也无意间知道了他的名字:殇沫。
“前辈,你徒儿殇沫的确在此,你是来带他走的吗?还是?”
郭明轩心境未定,沉浸在得而又失的状态中,他不愿多言,只道:“放人。”
白衣宫主,道:“好。”
郭明轩,接着道:“不止如此,还要放了一个叫齐煜的人。”
白衣宫主,道:“好。”
郭明轩,继续言:“解散‘秋思阁’,把你们抓来的江湖中的众多高手强者都放出去。”
白衣宫主,依然道:“好。”
郭明轩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白衣宫主,道:“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白衣宫主,道:“殇沫真是您的徒弟吗?”
郭明轩,道:“是的。”
白衣宫主盈盈一笑,道:“怪不得那么有趣,哈哈。”
随后,白衣宫主收敛了笑声,道:“可是,前辈。你让放的人,我都可以放掉;你让解散‘秋思阁’,我也可照做。但,若他们都不走,又当如何呢?再者,他们都是自愿前来的,没什么放不放的啊。”
郭明轩,微怒道:“难道,我徒儿殇沫也是自愿前来的吗?”
白衣宫主有些慌乱,道:“这…这我就不知了,我今日刚到,一到便看到了殇沫在独自下棋,便走过去与他下了几盘,他也未言他是被抓来的啊。”
郭明轩,道:“噢?竟有此事?那你是说,殇沫现在很安全?没一点性命之忧了?”
白衣宫主,道:“是的,他很安全,且在这里很开心呢。”
郭明轩,厉声道:“带我去见他。”
白衣宫主,拱手道:“好的,前辈,这边请。”
“啊,不对。前辈等我一下,这大厅上的众人还在跪着呢,我先叫他们起来,在此歇息等候于我。”白衣宫主又急迫道。
郭明轩淡然道:“去吧。”
“众位,都起来吧。本宫现有要事,要先去处理,你们先请自便。”
“是,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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