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椰林,独留“沙沙”独奏。
这也是房间内独有的声音。
谁能想到,在第三人赫然发出一声惊吼后,竟再无任何声响。
然,无声绝不是恐惧的所在。
任谁也不会见过人与鬼怪能如此的和睦相处。
这房间内,突现的第三人不但可以和鬼怪和睦相处,且还展开着双臂,眸中布满着凶光,呲着牙咧着嘴,用整个身体护在鬼怪的前面,如同在捍卫着他自己的性命一般。
而,他身后正是那诡异且会飞的妇人头颅。
头颅亦无声,也在展露着狰狞的面容…
…
柳韵锦的脸色已苍白,亦是没有丝毫血丝的苍白。
她这次不但没有昏厥,且连一丝颤抖都没,但其双眼已睁到了极致,如铜铃般的眼珠子好似快要掉出来一般。
天岚紫霄剑,已露出锋芒。
然,即使持剑之人是殇沫,也未能完整地抽出剑身。
闪动的火折子下,是那刚拔出两寸的天岚紫霄剑。
剩余的剑身好似在这一刻卡在了剑鞘之中一般,任凭殇沫如何紧握着剑柄,都已再拔不出分毫。
——他也被震恐住了吗?
——若没,为何他的身子也已完全僵硬呢?
想来,就算是柳韵锦再一次昏厥过去,他也绝不会被那会飞的头颅所震慑住的。
他并非只斩裂过那妇人头颅一次,且还是两次,每一次都将完整的一颗头颅斩得血肉模糊,亦四分五裂的飞溅一地…
但,这次,他是怎么了?
…
“啊”
一声惊叫响起,柳韵锦摆动手指的同时,被烧尽的火折子也落在了地上,四散着星星灰烬。
被烧到手的她,在赫然觉醒的同时,殇沫也快速晃过神来,揽过她的腰身,猛地跃出了门外。
这一刻,整个房间内又变得漆黑无比,方才那闪动的火折子也犹如最后的希望之光一般,又在刹那间熄灭了。
她们也不得不在再次陷入黑暗之时,离开这间屋舍,只因除了又要迎来短暂的丧失视野外,屋舍内也已发出了“滋~滋~滋~”的足以令人惊骇的声音。
那颗会飞的妇人头颅在嘶鸣。
猛然间,一阵雷鸣般的喝吼,伴随着一道黑影,极快地飞出了屋舍,那妇人头颅如闪电般地窜出了门外,直向殇沫扑去。
可,那头颅只是刚飞出门外三尺,又传来了“嗖~嗖~嗖~”、“砰~砰~砰~”的巨响来。
数百长矛已飞出,硬生生的将那会飞的头颅钉了回去,死死的钉在了屋舍的门框之上。
那头颅没有发出万般嘶吼,反倒眸子更加蜡白,本就无瞳的眼睛,如今也变得比雪还要艳白。
这种艳白绝不属于地狱,但却比地狱的黑瞳还要令人生惧,掷出长矛的百名守卫均已目瞪口呆,惊容如木。
谁又岂能见过这般场景,一个被数百长矛扎得扭曲变形,不断飙血的头颅,其嘴角上竟在泛起着一抹淡笑。
这淡笑充满着讥诮与无视。
扬起淡笑的嘴,已不算是一张完整的嘴,任谁被那么多长矛同时刺中,都不会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
可,就是那张早已无法对称、血肉模糊的嘴角,却在挑战着屋舍之外的上百个人。
头颅下的血泊已凝聚成潭,头颅上仍在滴落着腥粘的血珠。
血珠落在时,也会伴随着脸上的碎肉与蓬卷的根根丝发。
带着上百名守卫前来的系销摩鱗,如从未来过一般,身子已颤抖到足以扭曲的地步,失去了所有的战斗能力。
远处还未来得及走近的暮云烟与王景弘也如身处在梦境中一般,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眸子下,其双脚已不能再前行一步。
就在这时,那被上百长矛钉死在屋舍门框之上的头颅,又发出了“滋~滋~滋~”的嘶鸣,掉落在地的碎肉,也在缓缓升起,重新恢复着原本的模样。
又渐渐的,那头颅又一震一震的在横叉门框的长矛上移动,每移动一下,力道甚猛;每移动一下,便会飙出一道比火焰还热的鲜血来。
它不但不觉得痛,且要完全穿过那6尺2寸的数根长矛。
从长矛利尖处,穿到长矛的尾处,这个过程,无人能够体会是何种滋味。
然,正在进行这个过程的它,从未收敛一丝扬起的淡笑。
…
“唰~”
天岚紫霄剑,终是出了鞘,且完全出了鞘。
显然,方才导致殇沫无法出剑的,并不是这颗会飞的头颅,只能是那个护在头颅前方的身处在屋舍之中的第三个人了。
此人,难道比那会飞的头颅还要可怕吗?
当然不会。
这人,也已走出了屋舍,在反复迟疑后,再次护在了那欲挣脱长矛的头颅前方。
他之所以会有迟疑,其实他也在怕,他怕的不是别人,而是系销摩鱗这个绝对的主宰者。
他也并没有那会飞的头颅可怕,恰恰他只是一介平民。
所以在走出屋舍,看到系销摩鱗后,才会要去面对抉择。
但,他即使是这片国土之上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他依旧是选择了去护着那展露淡笑的头颅。
——是什么力量,能让他有勇气与系销摩鱗这样的主宰者对峙呢?
…
“嘭~”
声音干脆,却低沉。
“嗷~~~呜~~~”
声音震动,却极速。
会飞的妇人头颅挣脱数根长矛后,再次向殇沫扑去,且是从上至下的滑扑。
只因,它飞过了挡在前面之人的头顶,提升了足够的高度后,才向殇沫发起攻击的。
“唰~”天岚紫霄剑的剑气一出,那头颅“嘭~”的一声在空中炸裂。
如骤雨般降落一滴的血红,染亮了整片大地,仿佛所有人置身于血海之中。
然,在头颅炸裂之际,殇沫也高喝出了系销摩鱗的名字。
系销摩鱗终是吱吱呜呜的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是谁?”
他并不是对殇沫说的,事实上,他能率人赶来,殇沫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因,他与国王都已知晓,殇沫今晚会再次寻找这颗会飞的妇人头颅。
能够及时接应殇沫,也在情理之中。
然,系销摩鱗亲自出马,自然也少不了大明朝的人一同前来,这也便是暮云烟与王景弘也到了此处的原因。
“咕噜咕噜球里斯,唔里马札克…”方才挡在头颅前的那人,也开了口。
这人与系销摩鱗一般,都颤抖着身子,但至少对上了话。
然,两人颤抖的原因,也绝不是同一个原因,只因系销摩鱗与这人对话后,竟逐渐恢复了神态,且屡直了双腿,褪去了抖动。
“他叫郑氏儒,世代居住在占城中。”系销摩鱗侧脸看了一眼殇沫,“那会飞的妇人头颅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殇沫凝视着还在颤抖的郑氏儒,惊道:“他的母亲怎会变成这样?”
——这郑氏儒显然依旧畏惧着系销摩鱗的身份,才停不下一直抖动的身子。
——系销摩鱗显然也知晓了些会飞头颅的来龙去脉,才能恢复如常的。
“他的母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和他始终没有再归来的父亲有关。”系销摩鱗缓叹道:“这不得不再说起那通海大潭了。”
殇沫一怔,“通海大潭?这与通海大潭有关?”
“是的。那通海大潭,其实原本是我们出入海域的毕竟之路,只是近海只能停泊小船,而略大一些的船便会在临海沙滩处搁浅。”
殇沫好似已恍然大悟,他能明白系销摩鱗的言中之意,不过是在说大船是需要一个港口的,“如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般大船吗?”
系销摩鱗摇了摇头,“不,只是比普通渔船略大一些的船只,虽远远比不上你们的海舶,但却是我们曾引以为傲的战船。”
“战船?”
“是的,占城并不像你们现下所看到了这般安宁,事实上,多年前,也是时有战争发生的,而战场往往不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
殇沫在听。
暮云烟与王景弘走了过来,也在听。
“而,通海大潭直通大海,且是崖边的大海,自然比平摊处要深得多,从那里出动战船,也是最迅速,最快捷的。”
系销摩鱗缓缓转身,凑近了殇沫,“可,通海大潭这个必经通道,也在战争中,被前来侵略的敌人所发现了,于是,敌人便伪装成我们的人,走着相同进出的道路,登上了我们的国土。”
殇沫瞥了一眼面前的血泊,他已意识到,那会飞的头颅这一次也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定然会再次聚集血肉,恢复如常的,但好在现下好似还未有任何动静,“这与我们面前被斩的七零八碎的鬼头,有何关联?”
“敌人登上了我们的国土,起初是没有被立即发现的,直到占城中爆发了一次战争后,才知晓了他们是通过通海大潭进入的。”
“然后,你们就在那通海大潭中喂养了鳄鱼?”
“不,潭中的鳄鱼并不是国王下令的结果。我们也只是加强了通海大潭的守卫,只要来人,不论是何装扮,都会砍下其头颅,让敌人有进无出的。”
殇沫一听,心头猛然一揪,“这样很容易误杀到自己人的。”
系销摩鱗,叹道:“的确,我们的确误杀了很多自己的战士。”
“其中就有郑氏儒的父亲?”
“是的。他的父亲是一个身附荣耀的战士。”
“于是,他的母亲就变成了这般?身子和头颅能够分离?”
系销摩鱗微微摇头,“他的母亲沅玛札克本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妇人,恰恰他的父亲又是在深夜返回国土时被误杀,以至于沅玛札克在得知消息后,便日夜捧着丈夫的头颅,呆坐在那通海大潭之旁。”
“硬生生地捧着一个血淋淋且冰冷的头颅吗?”
“不,沅玛札克将丈夫的头颅与丈夫身体摆放完好,但由于脖颈处被截成了两段,无论她如何摆放,头颅都无法正常躺平,于是她便紧捧着,让头颅的断颈处与身体的断颈处能够吻合住。”
“莫非是沅玛札克丈夫的怨气附在了她的身上?”
“起初,并没有什么诡异之事发生,但后来,沅玛札克就忽然不见了,其丈夫的尸体也随着消失了。”
殇沫,惊道:“沅玛札克是彻底不见了吗?”
系销摩鱗又是一阵摇头,“不,只不见了数月,之后便如常的出现了,白日里她也会采买、农耕,根本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可…”
“可?可什么?”
“可,几乎是在她有出现的同一时间内,占城中便传出了夜间飞颅的诡异之事,随后便有个别幼童吵闹着腹痛。”系销摩鱗,长叹一声,“若说腹痛,也是一件很寻常的病状,可一日之内,因腹痛而死,这不得不让人好奇了。”
“不久后,你们占城中也便有百姓在夜间见到了这会飞的妇人头颅舔食粪尖?”殇沫突然道:“难道,通海大潭中的鳄鱼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吗?”
系销摩鱗点了点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