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吾所爱,边城太早寒。
披裘三伏惯,拥被五更残。
风自长城落,天连大漠宽。
摩霄羡鹰隼,健翮尔飞搏。
九月的宣府,酷寒无遮,黄沙中夹杂着冰凌,冰凌如刀,刀刀刺痛。
这里的人,三伏天就已披上了皮裘。
顶过清晨,到了中午稍热些,便会脱去。
每到五更天,则是这里最寒冷的时候,即使将棉被裹得严严的,也会浑身发抖,无法入睡。
可,就在天将亮时,广阔的沙漠中便就出现了一匹战马,迎风而驰。
此马全身甲胃,黑纱蒙眼,昂首飞蹄,冲破重重黄沙,撞碎粒粒冰凌。
片刻后,战马上的人渐显,棉衣红衬,软甲裹身,皮裘后扬。
一杆长枪划破前路,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闪耀,似比天寒,更比玄冰锐利。
他奔疾之处,乃是大明的一个卫所。
此卫所位于宣府外,曾为大明朝立下赫赫战功,截获万千情报。
然,它却也是一个暗所,所谓暗所,则是不在名册,不列图纸的秘密驻防之地。
卫所制度为大明朝最主要的军事制度,由明太祖朱元章所创立,用以籍选、征兵。
在吸取前人屯田经验下,固定军户、军籍,形成世袭制,其管理严格,想要脱籍十分困难。
世代从军的他们,崇德尚武,强者为尊。
战功,不同于其他,只能用一刀一枪换取,来不得半点虚假。
在他们看来,想要在战场上活命,就必须要有保全自己的本领。
也唯有强者,才能保下弱小,庇护他人。
所以,他们之间有着最公平的竞争,也有着最让人心服口服的品德。
通常,这样的卫所中有五个千户,整个卫所有五千六百人。
相当于一个千户所,容纳1120人左右...
当,战马上的那个人进入卫所后,也径直走向了一位姓贺的千户所中...
从走姿上看,他似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但,最终他还是骤停在了贺千户的帐外…
“千户,来,再吃一个葡萄…”
“好,好,好…那我就再吃一颗小美人给我捏的葡萄…”
“甜吗?”
“嗯…甜,甜,甜…不过,也没我的小美人甜…呵呵呵…”
“千户…你这是要干嘛呀…你的嘴都没擦干呢…就要亲人家...”
“属下夜鹰,有要事禀报千户,”前来面见贺千户之人正是夜鹰,或许夜鹰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但,能在黄沙四起、酷寒刺骨之地,称为“夜鹰”的人,也绝不是谁都可以的。
“属下夜鹰,有要事拜见千户大人。”
他又是一声高喝,尽管他早已习惯了被置之门外,但,他还是挺直着胸膛,笔直着腰板,坚毅的双眸也丝毫不减锐气。
“这谁啊…是不是又是那个叫什么鹰的傻小子,真是不长眼…”
“美人莫气,美人莫气,”贺千户一脸淫笑地刮了一下身侧女人的鼻头,随后,又倾身捏了捏女人的腰窝,“老子这就让他滚,滚得远远的…保证不让美人再听到他乱叫一下…”
“呀…千户你都捏疼我了…”
“有捏疼吗?可要本千户赔你?”
“不嘛,你个小坏蛋,说不定又要使什么坏…”
“呵呵呵~”
“属下…”夜鹰虽在帐外听得真切,但,还是再次开了口。
“我说夜鹰,你鬼叫什么?我还没死呢!”贺千户赫然拍桌,打断了夜鹰的话,随后,怒颜站起,弯腰走出,走动间也将双手掐在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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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帐帘的他,先是往外吐了一口口水,然后,便斜愣个身子,直直地看着夜鹰,“咋地,见不得老子快活啊?我这还没怎样呢,你这是在哭丧吗?”
夜鹰缓垂双目,似有愧意。
贺千户见状,一“哼”,便想转身回帐。
没曾想,还没等他完全侧过身子,夜鹰就又在他的耳边大喝道:“回禀千户,大小姐来了!”
贺千户瞬间捂耳呆怔。
帐内的女人反倒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你放肆!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你看看你都把你家千户吓成什么样了!”
“咦,不对啊,那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怎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呢?”她一语刚落,又接一语,且也将眸光紧锁在了贺千户的身上,“姓贺的,老娘整日都在你身边,没想到你还有闲功夫去招惹什么大小姐,说!到底是哪家的大小姐?!”
贺千户在呆木间,蹦出两字,“放肆。”
女人勐然愣神,又极快转眸,“那个什么鹰,你可听到你家千户说你放肆了吗?还不快滚!”
只听“啪”得一声,贺千户的右手,竟突然掌掴在了女人的脸上,“老子是在说你放肆!再敢对大小姐不敬,老子活剥了你,快给老子滚!滚...滚...滚...”
女人瞬间呆傻,渐渐捂脸,勐地跺脚,甩脸而去。
贺千户丝毫不顾女人离去,迟疑地侧回身子,缓缓地瞥了一眼夜鹰,“大小姐,怎会亲自前来呢?她现在到了何处?”
夜鹰抬眼思索了片刻,道:“属下不知,大小姐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的也是从我们的哨兵那里得到的消息,应该是我们的哨兵认出了大小姐...”
贺千户顿了顿,缓缓抬手,随之摆动,“快去,务必打探清楚些…”
“回来!”突然,他又转变了话锋,“大小姐的行踪,又岂是我等可以打探的…你还是先将我的甲胃取来吧…”
“不~不~”他再次掉转话锋,“我不能穿战甲…我不能穿战甲…要穿锦衣卫千户的官服…对,官服…”
他随之走回了帐内,嘴边仍不断喃喃着,“官服…对,官服…我的官服放哪了…放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