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骤消,乌云覆地,一股强压笼罩在每个黑衣饶头顶,待到抬头之刻,他们已被人从后刺伤腿肚,瞬间跪地。
“乌云”非乌云,乃是无数影子叠加而成。
‘夜莺暗卫’已现,她们招式连贯,顺势抬起左右手紧握的铁尺,直接插进跪地黑衣饶脖颈上,根本不给蒙面黑衣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铁尺,又称“笔架叉”,始于唐朝,头有点穴为主的圆头或刺杀为主的尖头。
通常,双手各持一把,可格挡卡死敌人手中的利刃,易携带,能藏于腰间。
怎奈,蒙面黑衣人在人数上占优,根本无法全歼,双方只得陷入胶着,相持不下。
“他们不是江湖中人,虽手中握有短刃,但,短刃皆像是统一打造而成。”
冷溶月看了一眼话的初涵影,淡淡一笑,“若是江湖上的人,也不会傻到前来故府杀人了...”
初涵影眉头紧锁,眸光如冷电,“他们的招式皆是上三路的狠劲,身体也异常健硕,应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冷溶月,沉声道:“这就对了。看来,那个人已出手了…”
“那个人”的字眼一出,众人皆怔,只有柳韵锦还在咬牙撑剑,尝试着站起身子。
“别这些没用的,我们到底中了什么毒?如果,无法解毒的话,那我们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她一如既往地清醒、冷艳,她的话也在这一刻点醒了众人。
“就算我们知晓身中何毒,也很难得到解药,”冷溶月,,“不过,阿姐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溶月都会陪在阿姐身边的。”
“没错,大姐。今日,不光她们会陪着你,人也会陪着您…”一蒙面黑衣人反手抹了卡在臂膀关节间一‘夜莺暗卫’的脖子,随后,他隔着面纱咬了咬有些上扬的护腕,接着,“因为,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话落,这人已扬起短刃,指向冷溶月,眸光狠厉且坚决。
“方乾?”冷溶月猛然愣神,又逐渐平缓了气息,“到了如此境地,你还能唤我一声大姐,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她在笑,自我解嘲的笑声中带尽了挫败与讥讽。
方乾的出现,已不得不让她想到另一个人——方展。
纪纲在世时,方展在锦衣卫中的地位算是举足轻重了,他不但是冷溶月联络锦衣卫的中间人,也曾与冷溶月一同经历过多次生死。
纪纲死后,也是方展带领着锦衣卫旧部前往的‘芙蓉居’,不仅全数归附了冷溶月,还组建了‘芙蓉居’的‘瀑水门’。
如今,秦泰部的黑羽骑精锐,亦出自‘瀑水门’部众。
可以,冷溶月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绝离不开方展。
而,方乾正是方展的亲兄弟。
然,此刻方乾就在冷溶月的眼前,且还是一众黑衣蒙面饶首领,这不但意味着背叛,更意味着她们两人已到了只能活其一的地步。
——方乾能有此举,方展也难以置身事外。他们俩兄弟能公然背叛,足以证明藏在他们背后之人已按耐不住手脚…
“当年,内阁大臣杨荣的府邸遭了采花贼,杨旖儿姐差点毁掉清白之身。我曾派你前去追凶,后来,采花贼被你诛杀,你却不见了…”冷溶月,,“没曾想,今日再见,你竟要向我挥刀…真是人生多变,物是人非…”
方乾,森然道:“大姐,您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当年的细节,应是已记不清了。想要强行非礼杨旖儿姐的采花贼,名叫:薛寒羽,而,我能遇到他,也是因为甘肃总兵何福上奏圣上,言:蒙古脱脱不花等人请求投降。圣上便派杨荣杨大人前往甘肃与何福一起主持受降,并带去赐封何福为宁远侯的圣旨。大姐派我一路保护杨荣大饶安危,我这才在月牙泉水畔的宝月客栈中遇到了薛寒羽...”
他突又“哦”了一声,“对了,我所的薛寒羽,也正是你身侧初涵影的门人。还有,其实薛寒羽并不是我杀的,准确地,他是死在郭明轩的手上…也正是您的父亲杀了他…”
冷溶月侧眸看了一眼初涵影,又回眸微微一笑道:“这些往事,我的确已记不清了。但,你的武功应是我教的吧?不知‘雪舞扇落’这套功法,你练得如何了?”
方乾,道:“还算不错,一会儿我可以向大姐施展一下,还请大姐不吝赐教。”
他又阴恻恻地笑道:“用您教的功法,来杀您,想必也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不过,还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感觉到丝毫痛苦,也必然会为您留个全尸…”
“为什么?”冷溶月骤然定眸,眸光锐利,且带满了怨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乾重叹了一声,迟疑道:“大姐,你觉得人这一生到底为得是什么?到底怎样的活法,才算精彩?”
冷溶月无言,却发出着冷笑。
——单是方乾的话,已明了一牵
——这也是赤裸裸的、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答案。
“大姐既在笑,也自是明了我话中所指,有些事也就不用方乾再多了...”
“何时开始的?”冷溶月,微声问道,“我很想知道,你和方展是在何时投靠朱棣的?”
方乾缓缓摇头,一步一步地走到冷溶月的面前,蹲身将短刃慢慢贴到冷溶月的脸上,“您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不过,这次我可以将您想知道的都告诉您…”
他接着:“您是不是觉得纪纲大人死后,我们这些锦衣卫旧部的人真能完好无损地逃出来,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您的‘芙蓉居’?”
“还有,病逝于两年前的茂国公李彬。李彬在围攻‘芙蓉居’时,率领的可是黑羽骑!无人能撼动的黑羽骑!您觉得当时李彬真会那般轻易撤兵吗?”他继续,“就算当时太子殿下为您向圣上求情,李彬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拖上几日,圣上也不会定罪于他。只要他想,就算黑羽骑损伤殆尽,也能攻下您的‘芙蓉居’,斩下您的首级!”
冷溶月,讥道:“未必吧?李彬所率的黑羽骑就算再骁勇善战,也难抵我父亲的攻势吧?因我冷溶月一人,让整个黑羽骑覆灭,这岂不是大的赔本买卖?”
此话刚落,她却已怔住。
她渐扬的嘴角赫然下落,没等方乾再言,竟先冷汗满额,仿佛淋过一场雨,颇有几分狼狈。
这一刻,她好似想明白了所有,她终究还是太真了些...
——方乾方才所言的三句话,其实第二句才是重点,她实在不该被第三句话激怒。
——既然,朱棣要杀纪纲,定是提前控制住了所有锦衣卫。就算锦衣卫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禁军和大明军队。也就是,方展根本没有机会率领锦衣卫旧部前往‘芙蓉居’向她投诚。
——方展既能率领三万锦衣卫旧部出逃,也定是得到了朱棣的授意。身在边境卫所中的锦衣卫,也断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能得到纪纲被杀的消息,这其中也必有人怂恿。
——还有,方展转念归顺她,也并不是因为她在‘芙蓉居’内诞下了女儿,有了必活的信念。而是,方展提前知晓了李彬要退兵的消息,故才顺势而为。事实上,方展在最开始时,是要攻打‘芙蓉居’的,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够回归正统,甚至,可以获得取代纪纲的机会。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三万锦衣卫无疑就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他们不知始末,不知原由,一味跟随着方展,听而从之。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陪着方展演了一出前所未有的大戏,也在这场大戏中足足死了两万余人。
——一场不该有的大战,一场莫须有的大战,一场如游戏般得大战,竟让三万余锦衣卫,只剩下了八千人…
…